隨簡是個心大的人,女扮男裝這件事在楚玄黎這裏過了明路後她便徹底放下心來,回到禦書房後還像從前那樣自然,一點也沒受影響。
隻有楚玄黎心裏惦記著這件事,一邊憂愁如何向自己母後交代,一邊暗暗壓下心底的悲傷。他是想過揭開隨簡的身份後將她納入後宮的,也想過她驚慌失措卸下官職,可他沒料到她心誌如此堅定,讓他寧願壞了規矩違背心意,可也正是這樣赤誠的心腸讓他另眼相看,他無奈歎息。
楚玄黎抬頭看向她,她正低頭執筆認真在紙上記錄著。那日微服出宮之後她便不再遮掩自己的膚色,打眼過去她過分白皙的一張臉在堆金砌玉的殿中也格外晃眼。他不自覺地停下了筆,盯著她出神。
她是當得起膚白勝雪一詞的,仔細看能發現她用妝麵將自己的五官表現得更加淩厲,那雙眼睛卻霧蒙蒙水靈靈的,無端令人心裏泛起波瀾,連耳垂也小巧可愛。不知她有沒有耳洞,若是戴上粉玉耳墜,溫潤的粉色搖晃在頸邊,映著她如玉的肌膚,一步一搖,雪白的皮膚也染上玉的粉色……
楚玄黎從未了解過女子的首飾,卻莫名覺得她一定適合。
隨簡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隻是如舊跟隨在他身邊記錄一切言行,今日下值的時間比之前早了些,她很高興地抱著起居注出了宮。
楚玄黎來到孫太後宮中時,孫太後已經在等他了,他簡單行禮後坐在太後對麵,卻遲遲沒有開口。
孫太後亦是端坐著,閉著眼撚著手中的佛珠。
短暫地沉默後,終是楚玄黎先開了口,他略有些歉疚:“母後,兒子沒有免去她的職位。”
孫太後睜開眼,手中的動作停下,她語氣平淡:“皇帝,為了她你寧願壞了自古以來的規矩?”
楚玄黎微微低下頭:“母後,她完全可以勝任起居郎,隻要做得好,讓她繼續任職也無妨。”
“那你就甘願看她日日在你眼前卻得不到?”
“兒子不願強求。”
孫太後放下佛珠,端起清茶抿了一口,道:“皇帝,你想清楚了便好,哀家希望你不要後悔。”
楚玄黎點頭稱是,又與孫太後閑話了幾句便離開了。
太後身邊的文容端著糕點進來,她看太後的臉色,關切地問:“太後娘娘,可是與陛下不歡而散了?”
孫太後搖搖頭:“談不上不歡而散,隻是有些許失望。他坐下沒有立刻開口哀家便知道他要說的不是我愛聽的。”
“陛下素來重孝,依娘娘與陛下的母子情份,若是開口,陛下他不會不答應。”
“情分?”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之事,孫太後輕哂了一聲,“情分最有用的,便是未開口之時。將情分二字說出口,隻會讓雙方都難堪。”
“文容,這宮中從不缺情分,夫妻情分、母子情分、姐妹情分、君臣情分,若是情分有用,先帝在時,哀家何必在後宮處心積慮苦苦籌謀,朝堂之上又何須針鋒相對暗藏刀鋒?”
“這……可陛下到底與先帝不同。”文容見孫太後想起從前不愉快的事,連忙轉移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