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坐在凳子上,隨簡也感覺自己腿軟得不像話,心髒猛烈跳動,像是要衝出胸膛,楚玄黎私下這樣問她,隨簡幾乎可以肯定他知道了她的秘密,隻是不知他不直接拆穿是何目的。
她將頭垂得更低:“史書上不曾有過這樣的記載。”
楚玄黎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聲音溫和一些:“若有人真的行此妄事,該如何處置?”
隨簡將袖口攥成一團,咬咬牙,還是死守著渺茫的希望沒有承認:“微臣不知。而且朝廷選拔官員嚴苛,必不會有人混入其中。”
“是嗎?可那人正在朕身前啊。”
隨簡聞言已沒有餘力思考應對之法,徑直跪下:“求陛下恕罪!微臣並非故意欺瞞陛下。”
楚玄黎拉著她的手扶她起身,隨簡愣愣地抬頭,隻見他臉上並無怒意。
“坐下吧,朕今日單獨與你說便是有意保你,你不必過於慌亂。”
“謝陛下。”隨簡怔怔開口,往日伶俐的嘴現下也隻能說出這幾個字。她不明白陛下為何不治她的罪,更不明白,若是他無意追究,又何必拆穿?睜隻眼閉隻眼不是更好嗎?
“隨簡,隨簡,”他念了兩遍她的名字,“你這名字與尋常姑娘家的不同,是扮成男子的化名還是真名?”
“是微臣的真名。”
“這名字可有什麼講究?”
“回陛下,‘簡’乃史簡,是古代史官記錄史實之物,父親希望微臣行事如同史官筆下的史簡,無虛假不更改。”
楚玄黎若有所思:“你父親堪為史官之典範,那麼你呢?隨簡,你不惜冒生命危險成為起居郎,又是為何?”
隨簡抬起了頭:“陛下,微臣與父親一般喜愛記史修史,微臣自知女子無緣於此道,故而在陛下提出任命微臣為起居郎時才冒險答應。”
楚玄黎內心歎息,依此情形,若要她放棄一切入後宮她定然不願,隻是他終究存了妄想,他試探道:“女子不能為官,若朕罷了你的官你待如何?”
隨簡跪拜:“陛下,微臣領罰心甘情願,若不為史官微臣便卸去這身官袍。微臣也並非隻有這一條路,從古至今民間修史之人從不少見,到那時微臣便在家修纂前朝史書,繼續父親未完成之事。”
楚玄黎扶她起來,沉默良久,這樣的女子他如何忍心奪去她的誌向,罷了,罷了,便遂她的意吧,她喜歡當史官就讓她當,太後那邊有他頂著。
他牽強地笑:“好,朕明白了,這起居郎你繼續當著,同以往沒有區別,今日之事不會有第三人知情。”
隨簡眼睛都亮了,她欣喜萬分,沒想到陛下待她如此寬厚,這麼大的罪就過去了,官位也還留著。
“多謝陛下!”這句話著實說得真情實感,楚玄黎心裏卻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