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行最後一句話可以說是敲打,也可以說是警告。

陸昭沒料到徐行看起來像個漂亮花瓶,嘴卻這麼能說會道,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經濟命脈給拿捏住了。

“嗯。”他無事掉陸司月瘋狂暗示的眼神,看著徐行,一雙桃花眼笑得十分邪氣,“那我就直接說了,這裏這個裝飾太拖遝了,我覺得可以換得簡約一些,換成同樣形狀金屬片也行。這個帽子的印花太素,我覺得………”

bb七八句,全是我覺得我覺得。

徐行忍住想掏耳朵的衝動,心說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而且門外漢就是門外漢,說出來的都是什麼peach意見。

“……還有我覺得顏色可以換成黑色的,或者深色係,用一些塗鴉鉚釘元素也能更好地吸引年輕人。”陸昭說,“就這麼多。”

徐行瞅了瞅陸昭黑T恤上的塗鴉,鉚釘,鏈條,金屬鐵片……

把他當反派的話是不是太對不起反派了?

臭弟弟啊,咱們是奢侈品公司,不是潮牌,想搞潮牌的話去求求你哥陸懷瑾,讓他給你開個副牌,新開一條生產線。

知道反派幼稚後,徐行說話都降維了:“你先看這個配飾啊,這個配飾呢才是這套衣服的概念所在,如果換成了鐵片裝飾的話,你瞅瞅這個紅黃的配色再加上胸口的鐵片,像什麼?”

“什麼?”陸昭問。

“鋼鐵俠。”徐行一本正經地說,“咱們雖然是做奢侈品的,但也沒奢侈到那個地步。”

文也還有鄭集娜直接笑了出聲。

陸昭直接愣了,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

一旁的陸司月實在看不下去傻兒子這樣丟人,自己上陣:“行了行了你懂什麼?還扯什麼鋼鐵俠。”

“我就是懂啊,我自己就是設計師。”

這娘倆真的是……徐行嘴角抽了抽。

抬杠也不知道選個好點的角度抬,正好磕到腦袋,當個ect精也當不好。

陸司月是真不知道徐行是學服裝設計的,一句話就被堵得語塞了。

“你是設計師你也不能這麼說吧。”陸司月強行找理由,“有鐵片裝飾的話有亮點你懂嗎?有亮點能抓人眼球。”

這下輪到陸昭覺得他媽丟人了。

看著“丟人母子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行心說這屆反派不行啊?根本沒鄭集娜說得那麼棘手。

其實主要因為鄭集娜是下屬,而文也雖是副總,但是在杜卜亞這個家族企業中其實是外人,股權也不多。這樣的他們麵對陸昭和陸司月,自然而然就低了一等,就如鄭集娜心裏再想罵人,麵上還是得畢恭畢敬。文也一般參與不到產品層麵上,今天隻是臨時拉來充數鎮場子。

但徐行就不一樣了。

小熊挺直了腰板。

他可是老板娘,連老板都敢揍,幾個小股東而已,小熊根本不放在眼裏。

但徐行本人並不是這麼想的,他隻是和陸昭還有陸司月就事論事而已,誰知道反派這麼傻的,比陸憨憨還傻的。

本以為這次會議會是一場腥風血雨,沒想到被徐行三言兩語化解了。

離開會議室前,徐行衝陸昭揚揚下巴:“鞋帶開了。”

陸昭這次倒是低頭了,但他鞋帶係得緊緊的,一點都沒有鬆開的跡象。

徐行忍俊不禁,藍色的眼睛彎彎的像兩輪月牙,被鄭集娜推搡著出了會議室。

“走啦走啦,還有事。”

陸昭看了看褲子拉鏈拉好沒,然後才抬起頭,盯著徐行離開的方向。

剛到走廊上,文也直接就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我的天啊徐行你可真厲害,你瞧他倆那個吃癟樣。”他笑得頭頂的綠毛好像都有了生命,“別當設計師了,來我們公司吧,你要多少工資給你開開多少。”

“謝謝。”徐行笑說,“我有24%的股份,不必了。”

文也:……對不起打擾了,我隻有不到8%

文也問:“你現在回去還是怎麼說,晚上要不我請你和娜娜吃飯吧,慶祝今天的勝利。”

“不了吧。”徐行搖搖頭,“我晚上還是回去好了。”

“哦哦我懂我懂。”文也嘿嘿笑了兩聲。

……你懂什麼了?

文也突然想到些什麼:“話說你要不要去懷瑾的辦公室一趟?我覺得你可以帶走一些東西回去,對懷瑾他的恢複可能有幫助。”

陸懷瑾的辦公室在最頂層,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甚至還能看到徐行的學校。

辦公室延續了他家中書房的裝修風格,灰黑色為主,辦公桌也和家裏書房的一模一樣,巨大無比,足有兩米長,躺上去睡覺都綽綽有餘。

桌上除了電腦外還有一個相框,隻不過是空的,裏麵並沒有照片。

徐行看了一圈,突然發現一個掉在地上的茶葉罐,拿起來時沉甸甸的,忍不住往裏看了一眼。

半罐子的大白咕奶糖,還有幾十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糖紙。

腦子裏有一根弦突然就接上了。

原來是真的喜歡吃甜食啊,不是騙我的。

“咦怎麼會有糖?”文也好奇地湊近了,“我明明記得他是不吃甜食的,但是這間辦公室也隻有他自己一人用。”

“我湊,怪不得他之前開會的時候總是不說話,原來是在吃糖,我說怎麼經常聞到一股奶糖味兒!”

跟著這句話,徐行腦補了一個西裝革履的陸懷瑾,繃著唇角,麵容嚴肅地聽下屬彙報工作,下屬被嚇得瑟瑟發抖,但實際上總裁隻是因為偷偷吃糖而一言不發。

突然有點可愛是怎麼肥四?

徐行笑了笑,決定將這罐子糖帶回去,打算敲打敲打他,然後再嘲笑嘲笑他。

還發現了一個厚厚的密碼本,封皮花裏胡哨的,現在看起來還有些非主流。

本子和鎖都有些年頭了,但從側麵的使用痕跡來看,本子卻沒用幾張,基本上都是空頁。而且徐行總覺得很眼熟,好像是小學那時候校門口賣那種。

看不出來陸懷瑾還是挺念舊的?

除了這兩樣東西外,就沒有其他的收獲了,辦公室大部分櫃子抽屜都上了指紋鎖,不是陸懷瑾本人的話根本打不開。

徐行也沒指望一罐子奶糖和一個密碼本能幫陸懷瑾恢複記憶,但還是收進包裏,同時心裏盤算著要不要下班後給他帶一個小蛋糕什麼的,畢竟也冷落了他這麼幾天,關係是得緩和一下。

準備離開時,文也驚呼一聲:“哎呀這不是我們大學時的合照嘛。”

原來辦公室有一麵牆上掛滿了照片,這點也和家裏的書房一樣。

徐行想到些什麼,抿了抿嘴唇。

文也對著照片上的人一個個認過去,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給徐行介紹:“這個是Tom,這個是Jerry,他倆可逗了,天天看不順眼。然後這個是Alex老師,啊Joy老師在這裏……”

一個又一個的英文名鑽入耳內,徐行的腦海中又蹦出了一個人名。

Louis。

Louis也是大學同學,那……他會不會也在這張照片上?

思及此,徐行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不想知道。

但人的大腦有時候就是這麼賤得慌,你越是對它說不要去想,它越是會去想。

“文也。”徐行出聲喊他,語氣裏有一絲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怎麼了?徐行你要不要來看看這張照片啊,是我和陸懷瑾的合影。”文也說著,摸了摸下巴,“哎那個時候真年輕啊,再看看現在,我……”

“你知道Louis嗎?”

文也愣了一下,沒能說出後半句話。

“呃……Louis嘛,這……”

他撓了撓頭頂的綠毛,眼神飄忽不定,說話也支支吾吾的,似乎在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見他這樣,徐行突然就明白了什麼。

那個結論的可能性果然是零。

但出乎意料的是,往常如果聽到Louis的名字,自己早就被氣得炸上了天,此時此刻卻一點都不生氣。

反而是一種濃濃的失落。

並不是沮喪,而是那種探險家千辛萬苦找到了寶藏,一眨眼就被人輕鬆搶走的失落。

他苦苦守護了這麼久,還是輕而易舉地被一個人搶走了,那人甚至不費一兵一卒,僅憑一個名字就能搶走。

正午的陽光在頭頂,照不進這間坐擁落地窗的屋內,一片巨大無比的雲彩飄來,遮天蔽日,屋內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但唯有那麵掛滿了照片的牆,一片又一片的玻璃反著光,像無數雙眼睛,像那四年光陰,死盯著怎樣都無法參與進去的徐行。

“沒事。”徐行衝文也笑了笑,“記不起來就算了,還有事嗎,沒事我就想走了。”

文也就這麼傻不愣登地看著徐行離開辦公室,直到他聽到電梯“叮”一聲,才一拍大腿:“臥槽!完了!!!兄弟啊!”

徐行照計劃去買了小蛋糕。

回家的路上,車開得飛快,但思緒卻飄得厲害。

他想了很多,包括陸懷瑾現在又不知道Louis是誰,隻知道行行。還有前幾天自己不是覺得維持現狀挺好的嗎?現在不還是現狀內嗎?以及陸懷瑾現在不還是傻著的嗎?

但種種理由,沒有一個能安慰到他的,仿佛隻有拚命踩著油門,回家見他一麵才安心。

闖了一個紅燈後,徐行到了樓下。

小蛋糕,奶糖罐,筆記本,還有徐小熊,一個不落地上樓,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本應在雜物間的桌子,上麵鋪了條前天才晾起來的被單,而被單上放著兩個盛滿了橙汁的杯子。

唯獨不見陸懷瑾。

“陸懷瑾?”徐行小心翼翼地喊著他的名字。

“行行。”

和昨晚不一樣,這次倒是很快地應了,隻不過聲音是從書房裏傳來的。

書房的門大開著,陸懷瑾坐在辦公桌前的轉椅上,麵色被陰影覆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徐行並沒有權利禁止陸懷瑾去書房,之前也隻是趁他傻威脅他而已。

“行行。”陸懷瑾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隨著他起身,光影疏斜,這次不僅是他的神情,包括他的身形都有些看不真切。

徐行目光跟著走到那麵掛滿了照片的白牆麵前。

陸懷瑾抬手撫上其中一張照片,目光隨之變得溫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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