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卷 第2章 真·壇堂與獵犬群(1 / 3)

2章

真·壇堂與獵犬群

「獵犬們,跟我來吧。狩獵的時間到了。」壇堂鍵治

0

打開這扇鑲著玻璃的門扉後,一道毫無歡迎之意的「歡迎光臨」沙啞聲隨即傳進耳申,『他』則是坐上這家老舊拉麵店『小廣』的櫃台席。

『他』從口袋裏掏出錢包確認裏麵之後,便歎了一口氣搔了搔自己的平頭。

『他』一邊摸著自己的胡渣,一邊轉頭察看掛在略顯肮髒牆壁上的月曆,雖然已經開學好幾天了,但九月還算是剮開始而已,照理說距離下次發薪日還有一段時間,但錢包裏卻已像是下禮拜就必須接受發薪日滋潤的慘狀。就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這根本不像是個四十歲出頭的人,還擁有教師這份安定收入工作的錢包。

會變成這樣有幾個原因,明明畢業典禮時『他』就特別強調「千萬別找我出去吃飯喔」,對方卻誤以為他正在模仿鴕鳥俱樂部搞笑,結果不論是參加以前學生的結婚典禮,還是和同期的教職員或教過的學生出去喝酒,甚至是慶祝擔任顧問的劍道社在大賽中取得優勝等等……總之就是發生了很多事。

如此這般,從今天起『他』隻好逼不得已地降低晚餐的等級。

「我要醬油口味的拉麵配飯。」

『他』隨意翻著店裏放置的兩周前『JUMP』漫畫,臉上掛著深深皺紋的店長則是把套餐端了過來。那是個與『小廣』這個聽來很可愛的店名相差甚遠,甚至與學生們擅自取的昵稱《勝保》

(※注3)有很大差距的撲克臉歐吉桑。雖然這種人連為什麼能開餐廳做生意都是個問題,但由於這家店位於離烏田高中僅徒步一分鍾路程的絕佳位置,而且所有菜色基本上都是既油膩又豐盛,因此總是能夠吸引像『他』這種顧客不斷光顧。

『他』把麵條吸進嘴裏並扒著白飯,像隻鬆鼠把臉頰塞得鼓鼓的,經過一段時間的咀嚼後,再和著湯讓口中的食物滑過喉嚨吞進胃裏,雖然有些人很排斥這種吃法,不過對『他』而言,把塞滿嘴巴的食物一口氣吞下去就是最幸福的瞬間。

自己很快就要與這種味道暫時道別了,因為接下來必須依靠狩獵才能獲得當天的糧食。

其實『他』相當喜歡狩獵,因為能夠帶著一手培育並值得誇耀的獵犬四處奔馳,攞平無數野※注3:漫畫20世紀少年中的登場角色。

獸獲取獵物,這能夠讓『他』體驗到平常無法獲得的緊張感與成就感,而且再怎麼說也比持續攝取營養失衡的食物還要來得健康。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已經不再年輕,現在的『他』已經超過四十歲,差不多也到了小便甩不太幹淨的年紀了,如果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倒還沒關係,但要是每天過著使出全力獲得食物的狩獵生活,對現在的『他』來說實在很難負荷,隻靠一晚的睡眠根本沒辦法完全恢複體力。

因此隻要錢包還沒陷入危機,『他』會盡可能控製自己別參加狩獵,頂多一個月參加一兩次,不過這次卻必須做好連續參戰的心理準備。

「連續參戰啊……這樣還滿累人的呢……先等等喔,如果是從現在開始的話……」

要是繼續在『小廣』吃飯,不到兩個禮拜應該就會讓錢包空空如也,最後被迫不斷參加狩獵,不過如果趁著現在還有餘力的時候開始狩獵,就沒有連續參戰的必要性,而且從狩獵的隔天開始又能在『小廣』吃一陣子的飯,隻要重複著這種循環……就算是這副接近中年的身體肯定也能撐到下次發薪日。

於是『他』趕緊掏出手機,撥電話給身為劍道社主將的三年級學生山原,對方也立刻接起電話。

「這幾天就會出去狩獵,你們這些三年級的每天念書,身體應該都變得遲鈍不少吧,記得先讓自己熟悉一下現場狀況。」

說完該說的話後,『他』並沒有等對方回應便直接掛掉電話,即使沒聽到山原回答半個字也沒關係,畢竟要是雙方沒辦法以這點程度的溝通達成共識,就不配成為『他』的專屬獵犬。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差勁的教師,因為雙方就是建立在此種互相承認的關係下。

『他』低頭看著自己映照在高湯油脂上的臉龐,那已經不再是個教師,而是化為狩獵者的表情。

當天晚上,烏田高中附近的超市隨即傳出一道傳聞。

明明還隻是月初,有狼已經目擊到『他』在『小廣』裏吃著拉麵配飯的套餐,雖然是隔著玻璃,不過從塞滿整個碗的白飯量來看,這個情報絕對不會有任何錯誤。

對平常在其他土地活動的狼,或者還沒碰過『他』的年輕野狼而書,這也許是個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情報,但對當地狼群來說卻是非常緊急的狀況,每匹狼都不自覺地繃緊神情。如果是在月底或許還有挽救的可能,但要是現在就出現徵兆,那麼「狩獵的時刻」遲早都會降臨在超市裏,那就是『他』準備用餐的時刻,也是進行狩獵的狼群自己也可能化為獵物的狂野狩獵之夜,而這個時刻就快要來臨了。

『他』就是在烏田高中擔任國語教師,並身兼劍道社顧問的壇堂健治。

不僅僅是領導著經過訓練的獵犬在夜晚奔馳的狩獵團領袖,同時也是熱愛狩獵並投身地獄的聖職者。

而人們都將『他』與獵犬稱為——《壇堂與獵犬群》

1

「佐藤同學,你在做什麼?」

在開學典禮過後幾天某個放學後下午,有個女生突然對我拋出這個問題。這時候的我剛結束打掃教室的值日工作,並思考著該怎麼把書包裏的書塞進書桌抽屜。雖然第一學期還能勉強全部塞進去,不過從第二學期開始又多了兩本參考書,怎麼塞都沒辦法把其中一本塞進去,或許有人會說「隻有一本書就放在書包裏帶回家吧」。雖然確實是隻有一本書的份量,但就是會有人努力思考著該怎麼把這麼一本書給他塞進去。

說到『不把課本帶回家』的學生,就會讓我想起國中時同班的三澤同學,他也是我們畢業文集裏記載的『三澤之亂』中心人物,事情是發生在國一時微微積雪的初冬季節……如果要把整件事從頭說到尾,說不定都能拍成曆史紀錄片了,簡單說就是『不把課本帶回家』是件非常好的事。自從我經曆過那件事之後,不管怎樣都會想盡辦法把書塞進抽屜。

我簡略地對剛剛問我話的女生,也就是白梅梅說明『三澤之亂』的來龍去脈。

她挽著雙手,露出宛如看著廚餘的眼神默默地聽著我說明,說不定她已經突然愛上我了。

白梅梅「唉」地歎了一口氣並搖搖頭,她那用白緞帶束起發尾的及腰黑色秀發也跟著頻頻晃動,與她的修長身軀可說是既搭調又美麗。

「先別管這些無所謂的蠢事……」

居然把別人的回憶說成蠢事,這家夥怎麼這麼沒禮貌?雖然我的腦中瞬間閃過這個想法,不過奇怪的是,當我一看到她的眼神,抱怨的話語卻卡在喉嚨遲遲無法吐出來,看來她仍然擁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我們可以回到正題了嗎?不好意思,我想麻煩你幫我搬這張桌椅。」

說完這句話後,她把手放在我旁邊內本同學的坐位。

「怎麼又有問題……喔,原來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製度啊。」

在今天早上的班會,學校突然宣布要舉辦交換學生製,聽說內本同學被選為這個首次聽說的神秘製度實施對象,成為接下來的一個月裏要與我們有所交流學校的交換學生,在不同的環境裏學習平常無法學到的經驗,總之就是讓人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製度。

「沒錯,因為明天就會有別校的學生過來這裏,所以我想換張比較幹淨的桌椅。」

如果隻是這點小事的話……於是我把那本塞不進去的參考書丟在桌士,然後把椅子擺在桌麵搬了起來。白梅梅代我走到某肩空教室,我們兩個在裏麵選了一副較少刮痕的桌椅後,白梅梅便親手抬起桌椅。

「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開門就好。」

我立刻問她是否要讓我來搬,她卻回答這隻是小事而已。雖然我不太喜歡讓女生搬重物,不過白梅梅的模樣看起來還滿輕鬆的,總之我就照著她的指示負責幫忙開門,把桌椅搬到內本同學的位置後,白梅梅說著「這樣就可以了,謝謝你的幫忙」就轉身走出教室,過了一陣子看到她又拿著自己使用的白色濕手帕走了回來,然後默默地開始擦拭剛搬回來的桌椅。白色手帕頓時被擦得麵目全非,但白梅梅本人似乎毫不在意這件事,反而是在旁邊看著的我差點發出「唔呃……」的叫聲。

包含搬桌椅在內,這應該都是她自動自發的行為,甚至不惜弄髒自己的手帕替還沒見到的人服務……到底現今日本還有多少會如此細心替別人著想的人呢?隻要她偶爾別出現有點暴力……不,或許該說是扯到白粉時別出現相當殘暴的舉動,就會非常完美了……

不知是否因為教室裏已經沒有其他學生,我有點猶豫該是否把擦著桌椅的她獨自留在教室並前往社辦,我隻好回到旁邊的座位繼續忙著把那本參考書塞進抽屜,教室裏隻傳來兩個人各自做事的聲響,由於現場實在太過安靜,鹼是我邊整理邊朝白梅梅出聲問道:

「話說回來,為什麼內本同學會被選為那個交換學生?」

「因為沒有人自願參加。原本這是設計給二年級學生用的製度,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成交換一年級學生,結果不隻是招募時間過短,製度也無法徹底宣傳,所以根本沒有學生肯自願參加。最糟糕的是雖然我有心想處理這件事,不過還有很多學生會的工作要忙,正當我很煩惱這件事的時候,我剛好看到他結業式結束後在學生會辦公室前亂晃,聽到我問他想不想試試看,他也立刻回答願意,最後就決定由他擔任交換學生了。」

……唉,總覺得眼前好像能清楚地描繪出當時的景象,畢竟是那個超級被虐狂內本同學,他肯定是用超級興奮的尖銳聲音說出「噗喔!請務必讓小的處理這件事!!」。原本他應該隻是想用可愛又有特色的方式答應,結果竟然變成兒童節目裏那種詭異吉祥怪物才會發出的聲音……話說回來,難怪那家夥在宿舍時會那麼興奮,我以為他隻是單純因為要放暑假才會如此激動……

白梅梅把彎下的身體挺直,並且把手伸向放在自己座位上的書包。

「……這樣就差不多了。那我先失陪了,佐藤同學,謝謝你的幫忙。」

白梅梅俐落地轉過身子,手裏還握著先前還是幹淨如白雪的手帕,即使現在手帕已經變色,但我仍然不覺得那條手帕很髒。

我一邊聽著她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一邊在腦中想著,看來自梅梅很常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做著這些事,明明沒有半個人會誇獎她,她卻默默地完成這些舉動。

總覺得這樣的她還滿偉大的,於是我看向白梅梅消失的門口,獨自輕輕地揮了揮手。

「辛苦你羅,掰掰。」

白梅梅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突然倒轉,快速地接近教室門口並拉開門扉,門外還能見到表情嚴肅的她現出身影……唉,果然會變成這樣……

「佐藤同學,我記得以前曾經要你別這樣叫我吧?是因為過太久忘記了嗎?難道你已經忘記這件事了嗎?我可以生氣嗎?」

我深刻地感受到剛剛的舉動有多麼不經大腦,然後閉起眼睛把左邊臉頰伸向前。

……真是的,要是沒有這個缺點的話,其實我並不討厭她的……

我,一邊想著這件事,一邊感受著身體浮在空中的感覺……睽違兩個月的巴掌威力依舊是如此犀利。

這時,我正獨自待在夜晚的公園裏,並準備前往附近最晚半價促銷便當的店鋪,也就是老叟經營並擁有最終半價標簽時刻的超市。

簡單說來,其實我隻是在油神的店打輸,正準備到老叟的店進行複仇戰而已。

※注4:給忘記了或首次接觸本書的讀者——日文中梅梅與掰掰同音。

「……可惡,暑假剛結束的第一戰就輸得這麼慘……」

雖然從開學典禮已經過了三天,不過由於中間還隔著周休假期,因此今天才算是半價同好會第二學期的首次半價便當爭奪戰。

畢竟是暑假結束後的第一場爭奪戰,我們半價同好會的所有成員都聚集到油神的店裏,由於槍水學姊說要看看彼此的成長狀況,於是我也意氣風發地參加爭奪戰……結果沒想到居然會慘遭滑鐵盧,學姊以激烈華麗的攻勢搶得便當後,和我同年級的白粉也像是在暑假中參透某種要領似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過混戰區搶到便當。

油神的店大約是晚間七點五十分到八點十分左右舉行半價標簽時刻,老叟的店則是再往後一個小時左右,這段時間內我必須讓前場爭奪戰受到的傷害複原,於是我決定做點伸展操讓肚子變得更加饑餓。當然做更激烈的運動就能讓肚子更餓,但運動後不隻是饑餓感會變得薄弱,而且要是耗費太多體力的話,後麵爭奪戰的戰力也會大幅減少,這方麵的調整確實還滿難取舍的。

稍微讓身體放鬆後,我坐在公園長椅上望著天空,夜空中能夠看到繁星環繞的半弦月,而且沒有見到半片雲朵,今晚算是個不錯的夜晚。

我把身體靠在長椅的椅背上,讓臉頰朝著天空並閉起眼睛,從遠處能夠聽見汽車的排氣聲,還有一股土壤的香氣竄遙鼻腔……這些外界的觸感變得越來越弱直到消失,現在身體隻能感到自己的空腹感而已。

我讓意識集中在空腹感,並暫時忘記時間的流逝。

當我睜開眼睛時,繁星與明月隨即映入眼簾,周圍的雜音也陣陣傳回我的耳中。這些景象與剛才沒有半點改變,但隻有我的空腹感變得更加強烈……或許該說能更加清楚地感覺到肚子餓了。

於是我從長椅站起身,準備動身前往老叟的店。雖然還有點早,不過我還是決定先到店裏繞繞增強剛剛的空腹感。

我穿過自動門走進店裏,裏麵仍然彌漫著一股幾乎能用「神聖」兩字形容的清爽空氣,以及讓習慣夜幕的眼睛幾近暈眩的光亮。店裏就像是其它次元的世界般,甚至讓我認真地思考入口處的自動門或許就是區隔天堂與人界的天國之門,不過當看到朝我而來的視線後,也證明了這裏並非純粹是個天堂,滿溢殺意的饑餓野獸視線有五道,我一邊暴露在這些甚至傳出低吼聲的視線中,一邊沿著店的外圍向前行走。

首先是青翠的大高麗菜疊得像座山的蔬菜區,接著是新鮮度甚至可以直接做成生魚片林泡在冰水裏的秋刀魚與鮮魚區,經過擺放眾多色彩鮮豔國產品的高級肉區後,我總算來到熟食與便當區。

「這裏的菜色還是很不錯呢。」

老叟的店裏不隻是便當,就連熟食的菜色也較一般超市豐宮,不隻是最常見到的炸豬排、可樂餅、煎餃這些煎炸食物,還能看到三明治與涼拌沙拉,甚至還有冷擔擔麵這種神奇的菜色,以及不知為何會出現的甜麻糌和糯米丸子等等少量甜點。

最後當然就是便當。今晚的獵物有三個,包括首次和二階堂(耳環男)碰麵時搶奪的和風漢堡排便當,而且裏麵還有令人食指大動的舞菇醬汁。第二個是明明蓋著蓋子、香濃酸味卻頻頻吸引著路過顧客的糖醋炸雞便當。最後則是味噌烤青花魚便當,那並不是用味噌燉或灑鹽直接烤的青花魚,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便當。

如果是平常的話,我肯定是看幾眼就從便當區離開,不過畢竟暑假與食人鬼交手時曾經發生過漏看的事。

於是我放慢腳步,並且緊緊盯著味噌烤青花魚便當,那應該是用味噌、青蔥與生薑混合製成的醬汁塗上半麵青花魚並仔細烤過,雖然顏色看起來和味噌燉青花魚一樣樸素,不過仔細觀察後就能發現烤得焦黃的香甜味噌醬汁,也讓我深深被這個便當吸引。

我決定今晚的首要目標就是味噌烤青花魚便當,第二順位則是和風漢堡排便當。

原本我打算離開便當區前,找個位置等待時刻來臨,可是由於途中突然碰到某個熟麵孔,因此我停在調味料區盯著粗顆粒胡椒的補充包。

隔壁的狼朝我說了聲「好久不見羅」,那個擁有豐滿胸圍的褐發女高中生正把手抵在腰際,著著正前方的小甜麵醬瓶開口說道:

「如何?有趁暑假提升實力嗎?」

「該怎麼說呢,我是有參加半價同好會的集訓啦,你呢?」

褐發女高中生高中生聳了聳肩,眼角餘光還能見到她的胸部微微晃了一下。

「我明年就要參加升學考試羅,暑假根本沒空做那些事,頂多隻能偶爾為之當作轉換心情吧。」

「所以現在就是我比較……」

原本我隻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不過還沒說完就被輕微的衝擊感打斷,隻見褐發女高中生仍然盯著商品並靠近我一步,還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你這隻小狗狗還想耍帥啊?先不講這個,既然你們今年有舉辦集訓,那是到森林妖精那邊羅?那些家夥也有跟過去嗎?」

那些家夥?我首度轉過頭看著褐發女高中生的臉,她也用下巴指著入口的方向。剛好能夠見到光頭男和落腮胡正準備走進店裏。

「聽說那兩個家夥今年也把煙火什錦壽司當成目標喔。」

他們似乎也發現我們的視線,於是先朝著我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開始觀察便當讓自己處於備戰狀態。經過一段時間後,兩個人再度現出身影,並在調味料區另一側島架的茶葉與咖啡豆區停下腳步,雖然彼此有點距離,不過我們還是彼此背對背開始交談。雖然店裏播放著音樂,但還是不影響我們溝通。

落腮胡先拋出一句「好久不見」,光頭男也跟著補充道「大概有兩個月沒見羅」。

「咦?所以你們沒有在那邊碰麵羅?」

我點了點頭,由於我們互相背對背,因此沒辦法清楚地看見對方,不過還是能感覺到另一側的落腮胡與光頭男沮喪地垂著肩膀,然後光頭男才緩緩說出原因……其實是他們兩個都搞錯日期了。

我和褐發女高中生差點失笑出聲,並聽著光頭男以煩躁的語調繼續說著:

「……我們聽說什錦壽司是煙火表演當晚才會出現,結果我們在最後一天才過去那裏,沒想到祭典前一天就結束了。」

原來如此,這樣我就能理解狀況了。因為我記得煙火表演是在倒數第二天舉行的,最後一天是預防下雨的預備日,意思就是我們搭電車回去之後,他們才剛好抵達那個鄉間小鎮。

一聽到我這麼說明後,褐發女高中生也忍不住發出笑聲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那還在當地參戰的家夥應該也變得很少吧?不過,照理說應該會有幾個有拚勁的家夥留在那邊吧?」

這次則是落腮胡歪著頭回答:

「算是幾個嗎……當我們打聽消息的時候,大部分的狼都已經離開那裏,能看的就隻有《海天馬》

《東北金絲雀》還有《森林妖精》而已吧,不過那些家夥們就已經夠難搞羅……對了,我們還有聽到狗爺你的消息喔,聽說你今年和森林妖精打到最後,那個戴眼鏡的小女生還說你強得不像話哩。」

褐發女高中生用銳利的視線狠狠地朝我瞥了一眼,我隻能含糊地回答「呃……是這樣沒錯啦……」,並盡可能盯著胡椒罐不與她互相對看,這時落腮胡突然接著說出「說到這個……」,更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狗爺,聽森林妖精說你好像已經有稱號羅?」

我還來不及回答,褐發女高中生就立刻詢問是不是《TWO

DOGS》那個稱號。糟糕!照這個情況下去……!!

「不是,我記得好像是變……」

正當我準備喊出「SEGA的遊戲世界第一!」混淆視聽的時候,光頭男卻已經開口說著:「好像是變身。因為這個字聽起來不是名詞,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覺得很奇怪,那個稱號到底是什麼東西?森林妖精還說你會變形還是變身什麼的,那時候她說的也不是很清楚哩。」

看來我又被清純善良的森林妖精真希乃救了一次,就連聽著莪說出我的稱號是《變態》時,她都以為這個稱號是從學術麵解釋的意思。

現在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那個變態的稱號,與其被叫成變態,狗爺或小狗狗這些昵稱還比較好。因為被他們稱作狗,反而讓我感覺到一股親近感。

做出決定後,我轉頭麵向他們,他們三人的視線理所當然地射在我的身上,當我們四個互相對看一陣子後……我們突然睜大雙眼,全身傳來寒毛倒豎的感覺,看來是有很強的對手準備走進店裏了。

我們同時將視線轉向入口處,這時對方正好準備走進店裏。那是個似曾相識的男子,我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可是身體仍然頻頻傳來「這家夥很難惹」的預感,那家夥到底是誰?

當他從視野中消失後,另外又有兩名男性走進店裏,這兩個人也像剛剛一樣似曾相識,但是我還是想不起來他們是誰,不過當後麵又有另一個人走進店裏時,我心底的疑問也隨之迎刃而解。那是個帶著莫名爽朗表情的青年。即使隔著製服,還是能一眼看出經過鍛鏈且毫無贅肉的結實身體,他那清爽外觀與其說是帥氣,或許比較適合用「可愛」兩字形容。

「是壇堂與獵犬群……」

剛走進店裏的男子就是劍道社主將山原,也是以前曾經找我和白粉加入獵犬群的領袖。我一邊看著他的身影,嘴巴也不自覺地喃喃出他們的稱號……沒錯,他們就是隸屬於劍道社的學生,也是壇堂老師飼養的獵犬群,以前我和白粉曾經與他們一起奮戰並享用食物,最後則是與他們宣告決裂,而他們也是與《ARASHI》齊名的堅強軍隊。

山原似乎也發現我的視線,他瞬間變了臉並把眼球轉往我的方向,我們兩個分別皺起眉頭,懷著先前那段苦澀的思緒交換視線。

「難搞的家夥來羅。」

「他們原本在暑假結束後都還滿安分的……看來壇堂在『小廣』吃拉麵配飯的傳聞果然是真的。今晚便當隻剩三個,我猜那八隻獵犬全部都會過來這裏,這應該隻算是替主人狩獵前的前哨戰,簡單說就是暖身運動而已。」

落腮胡和光頭男話語剛落,又有另外四名男性跟在山原後麵走進超市,獵犬群也在此時宣告全員到齊,讓整個店裏的氣氛急遠緊繃,有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明明半價標簽時刻還沒開始,店裏的狼卻害怕得胡亂釋放出殺氣,一想起剛剛山原的視線,也讓我的身體深處漸漸開始發抖。

雖然以前與他們敵對的時候還能勉強搶到便當,不過這次就很很難說了,而且對組織戰還算能夠發揮實力的白粉也不在這裏。

就在這個時候,落腮胡突然不屑地「哼」了一聲。

「狗爺別擔心,那些家夥今天隻是照著壇堂的指示過來的。」

光頭男也接著說道:

「今晚的便當隻有三個,就算分成甲組和乙組進行波狀攻擊,最後能順利搶到便當的也隻有乙組,甲組成員根本沒辦法搶到便當。」

先前被獵犬群震懾住的褐發女高中生說了一聲「原來如此」,身體也慢慢散發出遊刃有餘的氣息。

「簡單說甲組的成員隻是來當犧牲打的,就算是為了同伴又能發揮到什麼程度?你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想起先前與牧交手的事,也就是必須在沒有饑餓感加持的情況下參加爭奪戰。

「今晚天神替我們準備的勝利獎杯隻有三個,雖然我們會有一個人會吃不到,不過還是有三個人能夠獲得溫飽,所以絕對要搶到便當。」

聽到落腮胡的話,我們又再度用眼角餘光互相看著彼此並點了點頭,即使沒有用明確的言語交談,但我們很清楚這道視線代表締結共同戰鬥的誓約,假設如果能擊退獵犬群與其他狼群……這同時也是最後四個人必須進行宿命對決的誓約。

我對這種奇妙的連帶感感到相當高興,拚命壓抑不斷湧出的笑意。畢竟爭奪戰已經迫在眼前,我不想讓自己在這時候鬆懈下來。

我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要是架上有四個便當該有多好……卻又覺得這種誓約還滿不錯的,畢竟已經很久沒認真與他們好好打一場,這樣搶到的便當肯定也會變得更加美味。

「我有個策略想提出來試試看,首先我們分成兩組……」

光頭男壓低聲音開始說明作戰方式,我們則是邊用身體戒備周遭狀況邊聽著他的提議。

就在這個時候,先前心底的不安與恐懼感頓時煙消雲散,麵目漸漸地轉變為明確的自信與空腹感。

隨著一道「啪咚」的門扉關閉聲,獵犬群與狼群同時踩著地麵的聲響瞬間傳遍整間超市,野獸們宛如穿越叢林般奔走在陳列架間,害怕獵犬群的某匹狼甚至不惜墮落成豬,搶先偷跑直接衝向便當區,另外三匹狼則是跟在他的後麵,最先抵達便當區的偷跑野狼沿著熟食區的陳列架接近便當區,像是馬拉鬆跑者準備經過補水站般毫不減緩速度,看來他打算直接跑過去搶走便當。

與他們正好反方向的落腮胡皺起眉頭,並且加快速度超過身旁並行的光頭男,迅速接近將手伸向便當架的那匹狼,然後在兩人身影接觸的瞬間使出一記滑踢,踢向對方下盤造成浮空。

為了防止浮在空中的身體直接撞擊地板,那匹狼隻好把伸向便當的手轉向地麵,不過在那之前光頭男已經發出攻擊。他使出一記幾乎要讓整個身體都往上彈跳的強烈膝擊命中狼的下顎,並同時把手伸向便當,不過因為力道過猛而讓整個身體快速飛向空中,手指隻能輕輕劃過便當表麵,這時候其他狼群也紛紛來到便當區前形成混戰。四匹獵犬群也從後方加入戰局,首先由甲組以像是要突進岩石般的鋒矢陣型剌進混戰區,雖然氣勢幾乎能將整團混戰分成兩半,卻沒能直接抵達便當區最前線。原來是落腮胡和光頭男背對著便當架發著怒吼,將甲組的衝刺完完全全地擋了下來,兩邊的狼群則是趁機從兩翼展開反擊,讓甲組陷在原地無法動彈。

就在這個時候,山原率領著以搶奪便當為主的獵犬群乙組展開行動。

直到目前為止毫無動靜的我轉頭與身旁褐發女高中生交換視線,我們還來不及點頭,雙腳就已經向前拔腿奔跑,目標當然就是便當,而獵犬群乙組也和我們同樣衝向便當區。

我和褐發女高中生趕上乙組後,先緊跟在對方攻擊範圍之外的正後方,雖然我們沒有特別做出任何舉動,但乙組的家夥很顯然一直留意著我們的行動。

獵犬群的首領山原突然輕輕吹了聲口哨,結果原本像是矗立於激流中的甲組,突然為了乙組而把陣型打開缺口開出一條通道。原本應該要由乙組擺出同樣陣型,並活用衝刺的速度一口氣把混戰區切成兩塊,照理說這樣就能抵達便當區前了。

正當乙組準備衝刺的瞬間,甲組有匹獵犬倒了下來,原來是落腮胡男一邊硬吃下攻擊,一邊不假思索地用身體把獵犬撞倒,雖然旁邊的獵犬慌張地想把夥伴救起來,卻被光頭男趁機灌進一道攻擊,把這兩匹身為前鋒的甲組獵犬撂倒。

饑餓的狼群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即使我們和其他人沒有締結共同戰鬥的誓約,他們還是將僅剩的兩匹甲組獵犬吞沒,為乙組開辟的血路也完全消失蹤影。

山原懊惱地嘖了一聲後,便再次吹響口哨並加快速度,鋒矢陣型變得越來越細,看來他們打算一口氣衝到便當區前麵,而且還舍棄一次搶到三個便當的計劃,打算先讓身為首領的山原優先搶到便當。

即使被卷進混戰狼群之中,落腮胡仍然趴在便當區前,不過他並沒有順利搶到便當,認為不能錯過這次機會的狼群也拚命互咬並展開攻防戰,在這種狀況下根本沒辦法阻止乙組的加速衝剌。

這時候就是我和褐發女高中生的工作了,光頭男的策略是讓其中一組先把幾乎沒受到饑餓感加持的獵犬擋住,另一組則是擋住乙組本陣的第二波攻勢,並且壓製甚至直取身為組織核心的山原,他們並不像各自擁有強大臂力與空腹感的ARASHI,獵犬群單獨行動時隻有普通狼甚至更差的程度。獵犬群的強項是組織戰,因此隻要能封住這點,再來隻要一如往常地進行混戰,也就是讓每個人自由發揮就可以了。雖然聽起來有點雜亂無章,不過這個計劃確實讓人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但從剛剛光頭男的動作觀察,看來他在途中似乎打算偷偷搶走便當,真是個設想周到的家夥。

我把注意力拉回眼前,開始思考該怎麼對付眼前正在奔跑的山原。

乙組一口氣衝進混戰區裏,身為前鋒的山原不斷撥開狼群,獵犬群則是從後麵支撐著他並向前推,雖然乙組仍然繼續前進,但速度卻變得越來越慢。褐發女高中生從後麵撲向乙組成員並使出滑踢,找也跟著衝進混戰區中。我首先踩著在地麵滑行的褐發女高中生肩膀,然後踏上乙組最後一匹獵犬頭頂跳向前方,朝著山原後腦勺使出一道飛踢。

與光頭男交手的山原似乎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在我的鞋底即將擊中後腦勺時突然轉過身,同時以左手揮出裏拳擋住我的腳踝,並且把我的腳向旁邊撥開,並發出右拳打算直接灌進我的腹部。

我伸出雙手準備接下這擊,正當雙方拳頭互相接觸的瞬間,山原突然把拳頭向後抽,而且用手肘砸向光頭男側頭部,他居然把對我發出的攻擊當成假動作!意思就是比起使出飛踢的我,他認為擋在便當區前的光頭男反而是更難纏的對手,簡單說就是完全把我看扁了。

在最前線被山原手肘擊中的光頭男差點倒向地麵,不過在他身體完全倒地之前,就已經被其他狼群直接丟到混戰區外圍了。

由於光頭男已經消失,於是我降落在山原麵前的些微空隙裏,我們兩個都皺起眉頭並揮出拳頭,想把被看扁的不悅感與揮別過去的焦躁感一口氣發泄在對方身上,從前交手那次都是我單方麵挨打,這半年裏我到底成長了多少——現在就讓你見識看看!

當拳頭即將接觸的瞬間,我從心底再度燃起對便當的渴望,不論是味噌烤青花魚的焦黃程度和香味、鎖在味噌裏的提味蔬菜味、還有挪威產的肥嫩青花魚。那個便當、我超想吃的!!

我發出吼叫讓拳頭互相撞擊,拳頭之間也散發出類似衝擊波的震波,我毫不猶豫地把追求便當的欲望灌注在拳頭上,並使盡渾身力氣向前一壓,山原的拳頭也瞬間被我彈開。

「怎麼可能……」

山原瞪圓雙眼並退後一步.原本我打算繼續展開追擊,但視野邊緣卻見到某隻獵犬朝著我的臉揮出拳頭,於是我蹲低身體躲過這擊,並順著那家夥身體推出一掌。這道掌擊順利地擊中對方,雖然因為雙方有段距離而打得很淺,不過還是把對方打得站不穩腳步。

這時乙組獵犬已經完全停止衝鋒,而且還停留在混戰區裏,發現此種狀況的山原趕緊吹了聲口哨,不過情況仍然沒有任何改變,褐發女高中生一邊掃開乙組獵犬,一邊逐漸來到接近前線位置,看來乙組獵犬已經接近瓦解了。

山原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銳利眼神,而且彷佛還能聽到磨牙聲般緊緊咬著牙齒,雖然他拚命把手伸向便當,手卻被撐起身體的落腮胡撥掉。

我和落腮胡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抓準時間同時朝山原揮出拳頭與腳踢,山原認為自己無法同時接下攻擊,因此選擇用手腕接下我的踢擊,落腮胡的拳頭也打在他的臉頰上,落腮胡則是發出吼叫聲,再度朝著山原的腹部灌了一拳。原本他打算繼續展開追擊,不過因為旁邊有道把手伸向便當的人影,於是他也把目標轉移到那匹狼身上。

我衝向山原,他的銳利眼神變得比先前更加恐怖,因為他自傲的獵犬群穩定獵食體製就這樣被我們摧毀了,這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反應。

「這筆帳可是很難還的……佐藤!」

雖然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獨自阻止他們,下過從山原的角度而言,或許他已經把整件事的原因歸咎給我,實際上對他展開集中攻擊的人也隻有我而已。

我和山原互相接連揮出拳頭,有些拳頭選擇接下,有些拳頭被撥開,更有些拳頭則是以拳還拳。山原的表情越來越扭曲變形,還能見到他緊緊咬著的牙齒,他的齒縫間微微發出「咻」的聲音,那並不是口哨聲,而是從牙齒縫隙發出的聲響。

這時山原突然趴低身體,臉頰瞬間離開我的視野,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鞋的鞋底映入我的眼簾,原本我打算用朝著山原揮出的拳頭彈開這道攻擊,不過我隻能勉強擋下這道出乎意料的強勁攻擊,原來是剛才我用手掌推開的獵犬所發出的攻擊。

山原用有如橄欖球的擒抱姿勢撲向我並抱著我的腰,獵犬則是發出第二道踢擊,不能移動的我不得已隻能做好接下這擊的準備。

「你的視野太狹窄了!要注意周圍狀況啦!」

耳裏傳來褐發女高中生的聲音,這時發出踢擊的獵犬突然被一把掃倒,搖晃著豐胸與頭發的褐發女高中生總算來到最前線,山原隻能「嘖」地趕緊放開我的身體,不過褐發女高中生的腳踢卻已經捕捉到他的頸部了。

這道攻擊沿著脖子直接擊中下顎,但山原仍然踩穩腳步不讓自己倒地,並用充滿殺意的眼神瞪著我和褐發女高中生。如果是平常的話,照理說這道攻擊應該就能直接把他打暈,真不愧是獵犬群首領,這樣還能繼續硬撐真不是蓋的。

褐發女高中生立刻展開追擊,雖然山原接運擋住攻擊並吃下幾招,不過他仍然咬著牙硬撐,甚至絲毫沒有腳步踉蹌的跡象。這時有匹獵人為了幫助山原而撲向褐發女高中生,我隨即出手把那匹獵人打了下來。

「小狗狗!」

不知道是否因為山原怎麼打都能撐住,褐發女高中生朝著我喊出聲音,並緊緊抓住山原揮出的拳頭,讓他停在原地無法動彈,我趁著這個機會一個箭步貼到山原身邊,然後與瞪大雙眼的山原在極近距離互相對望。

「掰掰羅,獵犬群領袖。」

褐發女高中生硬是讓自己發出嘲笑的台詞,我則是同時壓低身體,用盡全力朝著山原推出掌心。這幾乎是從山原腹部擊出的零距離攻擊,與其說是擊中腹部,倒還比較像是從腹部壓進去,手腕頓時傳來一道壓迫感,山原的腳也在壓迫感消失前的瞬間離開地麵,身體飛往空中消失在混戰區的漩渦裏。

我趕緊重整姿勢並把注意力拉回便當架,都是因為在山原身上花了太多時間,味噌烤青花魚便當還留在架上嗎!?

「好耶!」

搶到便當的落腮胡發出歡呼聲並高舉便當,便當被搶走一個了,整個現場也再度展開混戰,某匹獵犬幾乎將身體貼在落腮胡的後麵,打算把不會再受到攻擊的勝利者當成肩牌,並且直接把手伸向便當,其他狼群原本想阻止獵犬,卻都被落腮胡的身體擋住而無法出手……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便當被搶走。

我不知道落腮胡和獵犬搶走的是哪種便當,總之我隻能把左腕伸向便當架並轉頭確認,剩下的到底是什麼便當!?

視野突然晃了一下,原來是獵犬群殘黨以手肘灌進我的左側腹,雖然右邊還有另一隻獵犬準備發動攻擊,不過褐發女高中生卻幫我把那隻獵犬打出混戰區。

空氣被打得擠出肺部,讓我頓時沒辦法喘過氣,不過還沒到無法活動的程度,於是我咬緊牙根,模仿剛剛山原打倒光頭男將伸出的左腕收回來,直接將手肘揮向獵犬的臉。就在攻擊命中的瞬間,我的背後突然被踹了一腳,原來是後麵的狼所發出的踢擊。

這發頗有力道的攻擊把我打得倒向便當架,不過由於褐發女高中生就在我的麵前,因此我的身體直接撞上背對著我的褐發女高中生,我們兩個就這樣抱在一起向前摔倒。如果在最前線摔倒的話,後果根本連想都不用想,而且左右方還有準備對付我們的獵犬群殘黨,隻要一摔倒肯定就會出局,但身體仍然不聽使喚地繼續傾斜,明明隻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卻讓我的背脊迅速地竄過一股寒意。

正當我萬念俱灰的時候,褐發女高中生突然像是擠出最後一絲力氣般喃喃說道:

「拜托一定要碰到……」

褐發女高中生正向後仰起身體看著便當架,然後就那樣用仰倒的姿勢把手伸向便當架,而我也同樣看著便當架,剩下的便當就是味增烤青花魚便當!

褐發女高中生伸出的手以些微之差錯過便當,隻能用指尖微微擦過便當邊緣,在這種狀況下,就算我伸出手應該還是搶不到便當吧?那就隻能放棄並倒在地上嗎……不!既然想要的便當就在眼前,我怎麼能就這樣輕言放棄!

我把腳插進褐發女高中生雙腿間,而用腳尖狠狠地蹬向地麵,在跌倒之前隻要能多前進一步就算一步,就算隻有短短的距離,我還是蹬著地麵拚命地想往前挺進,於是我把接觸地麵的腳尖逼出更強力道。

身體微微地向前推進,正當我認為「這樣絕對沒問題」的瞬間,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很重,原來是褐發女高中生把右手腕繞過我的背並抱著我的身體,看來這家夥打算趁機搭便車,雖然平常要是能被擁有曼妙身材的美女抱著,照理說應該是再令人高興不過的事,但現在的我卻隻有一股厭惡感湧上心頭。

沉重的身體讓加速度越來越弱,我不知道自己的指尖是否有辦法碰到便當,而且現在也沒有餘力把她拉開,還是隻能照這樣繼續前進,於是我以幾乎要脫臼的姿勢用力伸出手,與褐發女高中生互相接觸的指尖也展開激烈的攻防戰,我們互相壓著或撥開彼此的指尖,並逐漸接近能夠摸到便當的距離,到底是哪邊能搶到便當?

兩個人的指尖幾乎同時摸到便當,而且盡量以不會扯壞便當的力道互相從左右拉著便當。

就在這個時候,褐發女高中生突然用全力抱緊我的身體,還把額頭靠到我的脖子附近,卻沒有進一步攻擊,這家夥到底打算做什麼……

「呃啊!?」

當我回過神時,眼前景象突然變成便當架的下緣,隨著一道「咚!磅咚!」的聲響,我的額頭重重撞到便當架,接著褐發女高中生又用後腦勺朝我重重撞了一下,我就這樣壓著褐發女高中生的身體倒在地麵。即使意識差點被震飛到九霄雲外,我還是將全部精神集中在指尖上……不過指尖卻沒有傳來便當的觸感。

我趕緊用左手撐著地麵抬起臉頰,被店裏白色燈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神聖便當就在我的眼前——坐鎮在名為褐發女高中生之手的台座上。

我滿臉驚訝地盯著便當,我一直以為自己絕對能搶到便當,並在這場爭奪戰中獲得勝利,結果到最後還是輸了,全身的力氣也漸漸流失。

一見到便當被搶光,所有狼群都憤憤地嘖了一聲或帶著怒罵聲一起衝向熟食區。

「……話說回來,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這種事呢。」

褐發女高中生的呼氣聲頻頻搔弄著我的耳邊,還輕聲說出這句話。我發現自己正壓著她趴在地麵上,臉頰傳來她頭發的觸感,還能隔著衣服感覺到她的身體,不知是因為臉頰撞在一起,抑或是身體的疲倦感,或者是打輸爭奪戰的絕望感所致,我對這些觸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隻不過便當並沒有在我的手裏,腦中隻有悲傷、無奈還有撞到額頭時的昏眩感不斷盤旋。

「實力還不夠到家呢……我不會讓小狗狗這麼輕鬆超越過我的。」

說完這句話後,她放開抱著腰部的手,把我的頭摟到麵前輕輕地摸了幾下。

我一邊晃著塑膠袋,一邊打開位於烏田高中社團大樓五樓的半價同好會社辦大門。

雖然夜色已深,不過裏麵仍然沒有開燈,但藉著從寬敞窗戶灑進的月光,還是能夠清楚看見整個室內。在這個比平常更為寬廣並鋪著紅地毯的社辦裏,能夠見到一組豪華又有古典格調的圓桌與椅子,牆壁上貼著仔細標示出半價標簽時刻的地圖,另一側的牆壁則是密密麻麻地貼滿半價標簽,另外還有擺放餐巾紙與免洗筷等等餐具的櫥櫃,以及冰箱這類方便用餐的設備。別說是其他社團,就連其他學校應該都很難見到這麼豪華的社辦。

「看來暑假結束後的第一場爭奪戰就失敗羅。」

望著窗外的女性人影回過頭如此說道,我因為反光隻能勉強看到輪廓,不過隨著眼睛慢慢適應黑暗後,我也一眼看出那個人影到底是誰。她穿著很少在女高中生身上見到的硬皮馬靴,雖然她那包在絲襪裏的美腿相當引人注目,不過我還是立刻將視線移向那名女性的臉頰,她那經過修剪及肩中長發的狂野發型映入我的眼簾,畫上黑色係眼影的銳利黑色眼眸彷佛能將別人的視線吸進去似地。這位女性就是槍水仙,就讀於烏田高中二年級並擔任半價同好會會長,同時也是擁有《寒冰魔女》稱號的知名野狼。

我舉起塑膠袋並以苦笑回應,裏麵有碗丼兵衛和一個飯團,學姊則是按下圓桌上熱水瓶的再煮沸鈕,然後把便當放進微波爐裏加熱,而我也同樣把塑膠袋擺在圓桌上,然後從冰箱裏拿出麥茶倒進三個人的茶杯裏。由於這是我今天放學後邊打掃社辦邊煮的茶,因此顏色看起來還蠻淡的。

我把茶杯接連擺在窗邊的座位前,最後一個茶杯則是放在帶著笑容看著我的女生麵前。那個女生是和我同年級的白粉花,這位嬌小的少女用白色緞帶把頭發綁成馬尾,並用發夾夾起瀏海分成兩邊,照理說她隻有念書和寫作的時候才會戴眼鏡……不知為何現在她仍然戴著眼鏡。

「……你在笑什麼?看到我輸是這麼高興的事嗎?」

「咦?我、我沒有覺得很高興啊……話、話說回來……難道是碰到很強的敵人嗎?」

總覺得話題好像有點被扯到奇怪的方向,但由於我也很想說出碰到獵犬群的事,因此我就趁著這個機會向她們說明今天發塵的事。學姊用僵硬的語氣「果然還是來了啊……」如此喃喃回答後,雖然她仍然緊緊盯著微波爐裏轉動的便當,但從語調就能判斷她的表情應該也是相當嚴肅,看來她已經聽到落腮胡所說的,那個關於壇堂的傳聞了。由於學姐一個人默默地思考事情,因此整個社辦微微彌漫著沉重的氣氛,隻能聽見微波爐發出「嗡嗡」的聲響……明明話題是白粉硬拗過去的,那家夥卻仍然掛著微笑沒說半句話。

「……你在笑什麼啦,該不會是寫的小說很受歡迎吧?」

我一邊丟出這個問題,一邊將丼兵衛(炸什錦烏龍麵)倒滿熱水,不知是否因為話題從我身上轉到小說,讓白粉興奮地兩眼發光並俐落地回答:

「咦?是這樣沒錯啦……其實這一兩個月裏讀者數突然增加很多喔!就連現在都是順利創作著第一話之前的事件『肌肉刑警ZERO

敲響天國之門』呢!啊……這個『天國之門』指的是肛門括約肌和佐藤刑警首次體驗男性的過程!!所以說這個敲響就是——!!」

我立刻用單手抓住白粉的雙頰,並且捏成章魚嘴阻止她繼續發言。

「唔咕唔咕……測、測是開環笑特啦……」

白粉用力拍了拍我抓著臉頰的手,於是我這才把手放開。

「……我們才準備要吃飯,你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嗚嗚……我隻是開個小玩笑啦……啊哈哈……」

找對白粉露出的尷尬笑容感到背脊發毛。此時鼻孔裏突然竄進一股強烈的香味,那是蒜頭的濃鬱香味,而且是從微波爐裏剛加熱好的學姊便當裏傳出來的。隨著微波爐發出「嗶」的聲響,學姊從裏麵拿出經過加熱的便當,然後把我的飯團放進去稍作加熱。

「好羅,開始吃晚餐吧。」

我坐在窗邊座位的中間,學姊和白粉則是坐在我的兩側,我們一邊看著兩個便當和丼兵衛,一邊發出「我們開動羅!」的聲音。

我打開飯團的包裝袋,然後掀開丼兵衛的蓋子,並且把後麵附贈的炸什錦丟進碗裏,白粉和學姊也把便當的蓋子打開,白粉的便當率先冒出高湯與香菇的濃醇香味,不過一瞬間就被學姊便當裏蒜頭與肉的強烈香味蓋過,正確名稱我記不是很清楚,不過應該是叫作『炸蒜頭份量滿滿燒肉便當』沒錯。

三個人分別把筷子伸向自己的晚餐,我也把筷子插進這個不太常見的丼兵衛裏,即使我常常吃天婦羅(烏龍麵口味)但這還是我第一次吃到炸什錦口味的丼兵衛,雖然外表看起來都差不多,不過這種口味和天婦羅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我首先把沾了半邊湯汁的炸什錦送往嘴裏,因為比較晚泡進湯汁,因此口中先傳來酥酥脆脆的口感後,炸什錦的味道才擴散到整個嘴裏,好吃當然是不在話下,而且我還發現其中有股甜甜的味道。那應該是炸什錦裏的蔬菜、洋蔥和紅蘿卜的甜味吧?平常的天婦羅根本沒辦法嚐到這種味道,於是我一邊滿懷感慨地享受著這股甜味,一邊咬著手邊的飯團,飯團裏的配料是野澤產的醃鹵菜。

當我們持續動著筷子享用晚餐時,白粉一直轉過頭偷偷察看我的狀況,於是我「嗯?」了一聲並轉頭望,她才戰戰兢兢地朝著我開口說道:

「那、那個……如果可以的話……佐藤同學要不要吃吃看這個?」

說完這句話後,白粉遞出自己的便當,便當裏能夠見到紫萁、香菇、蕨菜等等大量山珍與鋪在飯上的煎蛋絲,我的視線轉向白粉吃過的地方,還能見到配料下麵有著不同顏色的飯粒,因為白飯傳來陣陣菇類的香味,因此那說不定是加進香菇高湯熬煮的雜炊飯。

看到我點了點頭,白粉便夾起便當裏三大塊香菇的其中一個遞給我。這對她來說其實是滿罕見的舉動,畢竟白粉之前都會說著「自己碰過的東西會傳染細菌」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很少看到她主動把飯菜分給別人,而且還是把身為便當主菜的三大塊香菇其中一塊分給我,也讓我莫名地感到非常高興,說不定她是想用這香菇作為剛才不當發言的賠罪。

我決定老實地接受她的好意,並張開嘴巴準備咬住白粉遞出的香菇,白粉看起來還是有點畏畏縮縮的,這應該隻是她不太習慣分東西給別人吃吧?她的筷子緊張地頻頻抖動,讓我遲遲沒辦法順利咬住香菇,菇傘的部分在我的嘴唇周圍不停打轉,雖然我很努力地伸出舌頭把想香菇撥往嘴裏,不過……

「來、來啊……嘴巴再張大點……」

聽到白粉難得以命令的語氣說話,我也照她所說張大嘴巴,白粉才總算把香菇送進我的嘴裏,這塊香菇從外表看起來就已經很大塊,結果送進嘴裏後感覺吃起來更有份量。當我的牙齒咬進肥厚的香菇時,以醬油為底的溫熱高湯瞬間隨著柔嫩的口感迸射而出,讓整個口腔都充滿了濃醇的香味,而且這似乎是用新鮮香菇直接下去熬煮,因此不僅僅是保留了香菇原本的風味,更完全感覺不到香菇的特殊臭味。

「……怎、怎麼樣?好吃嗎?要好好品嚐香菇的味道喔!」

「嗯……就連香味都是恰到好處……」

正當我一邊看著白粉的臉說出感想,一邊把香菇吞進肚裏的時候……我的背脊突然傳來寒毛直豎的感覺,這娘們怎麼會掛著這麼恐怖的笑容!?嘴角還露出裂至耳朵的邪惡歡笑,彷佛還能聽到「嘶嘶」的野獸低吼聲似地,眼睛更是露出宛如殺人魔發現極品獵物般的炯炯眼神。

我回想起剛才白粉那段失當的發言,還有請我吃香菇故意吊我胃口的詭異舉動……也讓我氣得開始渾身發抖。

「你這家夥!給我向全國栽培香菇的農家謝罪、向做出這道料理的廚師、還有純粹隻是品嚐味道的我道歉!!」

「咦?我、我又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啊,不過剛剛浮現的題材要趕快抄起來……而且是盡量詳細又有臨場感地記下剛剛嘴唇和舌頭的動作……啊嗚!!」

那家夥居然裝傻打算瞞混過去,看到她從口袋裏拿出筆記本,我趕緊抓著他的馬尾辮連續扯了幾下。

「你們兩個,我知道你們對這頓久違的晚餐感到興奮……不過這樣其實還滿的吵。」

學姊一邊把炸蒜頭送仆嘴裏,一邊稍顯不滿地如此抱怨。嫌我們很吵或許也是原因之一,但學姊的表情還比較像是不知道我們吵鬧的原因而顯得焦躁難安,畢竟學姊很不喜歡自己被排擠在圈外的感覺。

……由於白粉剛剛是在學姊旁邊做出那些舉動,照理說學姊應該都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不過既然學姊會露出這種表情,就代表她並不清楚白粉做出的事有多麼殘忍,而且還是絕對不能在用餐時做出的瘋狂舉動……這或許是件好事。

我迅速地把白粉筆記本裏夾的筆抽掉,並且塞進我製服胸前的口袋裏,白粉隻能微微發出「啊……」的泄氣聲音,然後乖乖放棄掙紮繼續用餐……原來這家夥今天會笑咪咪地戴著眼鏡就是這個原因啊……

「話說回來……佐藤,今天獵犬群裏還沒有見到壇堂吧?果然是這樣……今天獵犬群應該隻是出來暖身的,也就是為了壇堂所進行的前哨戰。」

我記得光頭男好像也說過一樣的話,我讓自己盡量把白粉的事趕出腦外,換個心情向學姊詢問壇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問的並不是自己也知道的那個國語教師壇堂,而是現身於超市的壇堂其真實麵貌。

學姊用拿著筷子的手掩著嘴角,並且將手肘撐在圓桌上說道:

「從我還沒進這間學校前,聽說他就已經在超市裏闖蕩多年了,詳細情形我並不是很清楚,他原本好像是獨自一個人,不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帶著一群替他工作的獵犬了。」

「那他是用什麼樣的戰法?」

「他和山原有很大的差距,因為他們的目的完全不一樣,山原指揮的時候都是盡可能讓所有獵犬搶到便當,可是壇堂指揮時都是讓他自己最優先搶到便當,搶到便當後完全不會再管獵犬群的死活。」

我想起以前對付《獸足》時的事,看來獵犬群的性質很類似那時候出現的《大天使爪牙》。

「可是,這樣獵犬群不是就沒辦法發揮出力量嗎?因為肚裏的蛔蟲會……」

「應該是理念的差異吧。就算他們有機會能把手伸向便當,他們也絕對不會出手,而是必須先讓壇堂搶到便當,所以他們會焦急地趁便當還剩很多時先讓壇堂得手。雖然沒有像我們這麼強烈,不過他們還是會激發出一定程度的空腹感,總之別把他們當成山原指揮時的獵犬,最好是當成以壇堂為首的一匹野獸或是激烈的洪流會比較恰當。」

「那學姊有和他交過手……不,有贏過他們嗎?」

學姊頓時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而且還別過頭躲過我的目光,這是問了會很尷尬的問題嗎?

「……在以前半價社還有幾個成員的時候,我們曾經聯手對付過他們,不過都不是單獨奮戰,最少都需要兩個人,而且……算了,不管怎麼樣,老實說他們是我最不想在最終半價標簽時刻交手的敵人。還有其他問題嗎?」

學姊把手移開嘴邊,再度繼續吃著飯並如此叫問。她用筷了夾起一片厚實的肉,那片牛肉沾滿飄散蒜頭香的褐色醬汁。她把那片牛肉放在發出蒸氣的加量白飯上,然後用肉包著飯送進嘴裏,隻見她的臉頰跟著鼓了起來,還能見到她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和緩。

「那個……學姊,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不知道今天學姊大概能讓我試吃多少東西呢?我當然也會拿丼兵衛當作……」

「今天不用。」

「丼兵衛可是彙集人類智慧的結晶耶……學姊居然說不要……!?」

「呃……我的意思不是討厭丼兵衛,而是我今天不換丼兵衛過來吃。吃過這種烤肉醬汁後,會沒辦法再好好品嚐難得換來的丼兵衛羅。」

「原來是這樣啊,那種淋在肉片的酸甜醬汁……看起來的確會完全蓋過高湯的味道呢,而且裏麵還有放很多蒜頭增強味道……」

就在這個時候,學姊筷子夾著的炸蒜頭突然「啪」地掉在便當上,那顆仔細炸成濃褐色的蒜頭掉進放醬菜的狹小空間裏,由於已經事先切成半顆,因此照理說應該會很好夾才對……

「學姊你怎麼了?」

不知為何學姊突然停下筷子,還在我們麵前轉過身把臉別開。

「……沒什麼,你們趕快吃便當吧。」

學姊隻是後腦勺對著我們如此喃喃說著。

「喔……可是學姊如果不快點吃,便當也會冷掉喔?」

「佐藤你的是丼兵衛和飯團,白粉的便當份量也沒有很多,你們兩個應該很快就能吃完了,我還要留點東西分給你們兩個,所以你們快點吃吧。」

我完全摸不清楚學姊的意圖,隻好轉過頭和白粉互相對望,雖然白粉瞬間露出銳利的眼神打算搶回自己的筆,不過我立刻用左手把她的手「啪」地拍掉,白粉則是憤憤地嘖了一聲,這家夥真是有夠恐怖的。

總之我們還是照著學姊的話繼續吃飯,不知是否因為白粉沒說話默默地吃著飯,我們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吃光自己的餐點。

結果學姊就像是久候多時般,從自己的燒肉便當裏夾起炸蒜頭並沾點烤肉醬汁,然後把蒜頭送到我和白粉的嘴裏,最後還補充說了一句「要仔細咬過再吞下去喔」。

「啊……好好吃喔,吃起來有種外酥內嫩的感覺,而且醬汁的濃醇香味也和蒜頭的強烈味道互相混合得恰到好處。」

我也點點頭同意白粉,暗暗地期待著等一下即將吃到的肉片,就像是在巢中等待雙親喂食的雛鳥般看向學姊……可是,學姊卻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著自己的便當。

「雖然這醬汁味道有點濃,不過配上較厚的肉片可說是恰到好處,搭配蒜頭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學姊一邊如此說著,一邊開心地吃著自己的便當……就隻有這樣而已。咦?她不是要讓我們吃吃看肉片嗎……?

「……學姊,你該不會從剛剛就一直注意蒜頭的味道,才會故意不說話還放慢吃飯速度吧?等我們吃掉蒜頭消除氣味後,才開始放心地吃著自己的飯……」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太懂你的意思。」

學姊卻隻是露出得意的表情並發出「哼哼」的冷笑聲。

「學姊你怎麼能這樣!燒肉便當居然不讓我們吃肉!虧我還這麼期待……學姊你這樣實在太殘忍了!這根本是嚴刑拷問嘛!」

看到我像小孩子一樣吵著要肉吃,學姊隻好帶著苦笑回答:

「真是拿你沒辦法,那這個小塊的可以嗎?」

雖然是小塊的肉片,不過學姊還是體貼地讓我配著白飯一起吃,我也很感謝學姊替我設想得如此周到,畢竟日本人光靠肉是沒辦法滿足的。

肉在放進嘴裏的瞬間就傳來強烈的味道,與丼兵衛和飯團的纖細味道截然不同,不論是咬著肉的喜悅感、動物性油脂還有酸酸甜甜的醬汁……白飯當然也是令人難以招架。

「……原來佐……齋藤刑警已經沒辦法再壓抑自己對於肉欲的渴求,隻好懇求別人賜給他一副強壯的肉體滿足他……不,應該說是苦苦哀求……啊嗚!」

「別在我享受美食的時候,說出這種會讓人倒盡胃口的鬼話!」

「可、可是……那個是齋藤刑警,又不是佐藤……呃啊!」

「別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白粉也過來吃肉吧,雖然這塊肉比剛剛給佐藤的還大塊……」

「學姊!你這樣很偏心耶!這根本是重女輕男嘛!」

「喔喔……原來佐……齋藤刑警覺得這很偏心,所以想要更多的肉……呃啊嗚!」

聽到我們的對話,學姊隻是噗哧一笑,我和白粉則是繼續進行這種莫名其妙的攻防戰。我一邊拉著白粉的馬尾,一邊感覺到自己總算回到以前的那段日常生活,過著這種不知該說是安靜還是吵鬧的日子。

2

隔了一個禮拜後,我把『M之友』這個神秘組織送到房間的期刊扔進垃圾桶,準備去上課。期刊外麵還能見到『內本同誌收到白梅女王的命令勇猛出陣!!』的鬥大標題,不過我還是故意裝成沒看見,那個『勇猛出陣』又是啥鬼東西?

我向同學們打過招呼後,便走到自己的座位趴在桌麵上。

「佐藤同學早安,你昨晚該不會又是出去夜遊吧?」

後方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原來是白梅梅。我轉過頭朝她瞥了一眼,發現她並沒有一如往常地在預習功課,似乎正在瀏覽一份用釘書針釘起來的文件,看起來好像是學校的行事曆。她和平常預習時一樣沒有抬起頭直接問我話。感覺學校製服和她有點不太搭調,OL套裝或許會比較適合她現在的模樣。

「說是夜遊……其實也差不多啦,我昨天確實在社辦玩到日期過了一天才回宿舍。」

「佐藤同學,你的死活跟我沒有關係,不過可以請你別把白粉同學牽連進去嗎?昨天她說有很多靈感要寫進書裏,所以一直沒辦法好好睡覺呢。」

被牽連的人反而是我吧?不過要是想用這個理由說服白梅梅,我肯定會被她狠狠「教訓」一頓,因此我完全沒有反駁的意思,繼續讓還沒清醒的腦袋趴在桌麵並閉起眼睛,隻是睡個晨間班會時間而已,老師應該會放過我一馬吧?

就像是隔壁房間的電視聲般,我朦朦朧朧地聽著班上的吵鬧聲響,變得越來越大聲的吵鬧聲在某個瞬間突然靜了下來,還伴隨著一道門扉開敔的「喀啦」聲,這應該就是老師走進教室的聲響吧?雖然我能聽到接近老年的老師正說著話,但內容並沒有聽得十分清楚,那應該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吧?畢竟老師隻要碰到重要的事,都會認真地印成講義發給每個同學,因此又經過一陣微微的吵雜聲後,門口處又傳來「喀啦」的聲響,該不會是班會已經結束了吧?那差不多該讓自己的腦袋清醒過來了……不過還是好困喔……

意識就像沉進泥沼般越陷越深……照理說應該是這個樣子,不過這時全身卻突然竄出一股緊張感,腦中不斷傳出警鈴的聲響,也讓我的意識瞬間變得異常清醒,簡直像是被強烈的吸引力直接拉出泥沼似地。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身體正在告訴我有某些地方不對勁!於是我帶著混亂的思緒抬起頭,由於突然把閉著的雙眼轉向教室,因此整個視野都還是一片白茫茫的,照理說聽力應該還是正常的……可是整間教室裏卻聽不見半點聲響,還能感覺到急速僵硬的氣氛,彷佛像是獨自被丟在黑暗地下室時的感覺。

我曾經體驗過幾次這種氣氛……沒錯,這就是『時間靜止』的感覺,時間已經完全停止流逝了,隻有意識微微地試著掌握現場的情況,而這個瞬間就像是會持續到永遠般遲遲無法結束。

是誰?是誰讓時間停止流動的?而且……為什麼要讓時間停止流動?

背後唯一感覺到的隻有白梅梅的氣息,看來隻有她能維持正常狀態。不過因為她實在太過冷靜,因此她應該不是讓時間靜止的元凶。

視野變得越來越清楚,隻見老師正站在講台上,旁邊還能見到某個人深深地彎腰敬禮,那個人是誰?那個人穿著不太常見的衣服,猛然一看好像是別間學校的製服,不過以製服而言又顯得太過華麗,還穿著附有波浪花邊的華麗外套與及過膝長襪,讓我差點以為這是角色扮演用的服裝,從敬禮時垂下的短短雙馬尾與緞帶似乎讓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那個女生緩緩地抬起頭,仔細觀察她那華麗的製服後,不知是否因為腰身故意剪裁得較為纖細,也更加強調出她那並非相當豐滿的胸部,緊緊地吸引男生的目光。

她這時候總算抬起臉頰,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她。她臉頰輕輕施上明亮色係的淡妝,微微眯起鬥大的眼眸,並歪著頭露出溫柔的笑容,彷佛像是理想中的少女來到現實般可愛甜美,她那小巧的嘴唇間還發出符合外觀、有如動畫聲優般的可愛聲音。

「各位同學大家好,人家是從私立三輪高中參加交換學生製度的鬼燈蘭,在課業之餘還是個剛出道的偶像喔?

這一個月的短暫時間裏還請各位多多指教!說不定會有很多讓各位見笑的地方,還要請各位同學多教教人家喔?」

……時間突然回複流轉,班上隨即爆出一陣歡呼聲,以男生為主的全班同學發出有如尖叫的高興呼聲,似乎還能感覺到窗戶與門扉都被震得喀啦作響,所有學生裏隻有坐在後排的白梅梅和我保持平靜……不,應該說隻有白梅梅而已,因為我也在時間閱始運轉的瞬間……

「……啊……」

那位自稱為鬼燈蘭的女生環視過整間教室後,一看見我就發出這道莫名低沉的聲音……然後和我一樣瞪圓雙眼,吃驚得繃緊表情完全說不出話。

沒錯,就在時間開始轉動的瞬間,我們兩個就像是互相對調般,反而是那個女生的時間變得完全靜止,簡直就像JOJO第四部裏最後與迪奧決戰時的情景。

在整間教室都鬧哄哄的這個時候,我和她互相以幾乎能望穿臉頰的視線望著彼此。

不管怎麼看,我視線前方的這個女生就是中小學時和我同班,而且還是全班男同學崇拜的偶像——廣部同學,看來她果然是個魔法少女。

放學後,劍道場裏的氣氛顯得相當活絡,雖然有很多人剛放完假而顯得有些遲鈍,但不知是否因為今年經過山原的嚴格訓練,每個人的動作都還算不錯,就連獵犬群的成員也是一樣,原本很擔心三年級學生會因為麵臨考試出現狀況,不過照這個情況看來,他們應該還是能毫無問題地參加爭奪戰。

經過二十分鍾的休息與擦拭地板後,山原緩緩地走到挽著雙手並看著窗外的壇堂身邊,一起轉頭望向窗外。

「老師,我有事情想拜托你。希望今晚能到老叟的店進行狩獵。」

壇堂以餘光朝山原瞥了一眼,他還是對山原的眼神有股莫名的厭惡感,輸掉比賽時總是會看到他露出這種眼神,就是這種銳利帶著昏暗,甚至會讓人寒毛直豎的沉重眼神。

既然他會主動提出要到老叟的店,就表示昨晚他在那個寒冰魔女支配的地盤上吃了悶虧。山原的個性從以前就是很不服輸,對於曾經擊敗自己的對手絕對會進行報複,因此也讓山原成為全國知名的劍道選手。這同時也是身為主將帶領著社團前進的動力,不過這也是他不配成為狼的重要因素。山原絕對沒辦法獨自在那片弱肉強食的荒野上奔馳闖蕩,因為他太過拘泥每場爭奪戰的勝負,原本超市就是個搶奪便當並獲得美味晚餐的場所,山原卻往往重視勝負更勝於狩獵,這就是他最大的弱點。隻要想贏過特定對手,就會在爭奪戰裏嚐到失敗,畢竟敵人不是隻有身旁奔馳的狼群,還有自己的脆弱心靈。就算腦袋十分清楚,他的身體應該還是會自然地選擇個人之間的戰鬥,因為他想獲得的並非糧食而是勝利。雖然搶到便當就單純地等於獲得勝利,不過兩者之間卻有著微妙的差異,因此與其說他是匹狼,性質上還比較接近鬥犬。

不過,他是個最適合擔任獵犬群領袖的人才,由於能夠讓他個人的感情因素溶入獵犬群這個組織中,藉由壇堂的指揮就能減少他失控的情形,而且還能讓他的不服輸特質成為團隊的助力。目前獵犬群擁有自成立以來最強的戰力,兢連預定培育為下任首領的二年級與一年級學生,應該都沒辦法像山原領導得那麼優秀。

「青花魚屬於青肉魚類,所以含有DHA與EPA這類對健康有益的不飽和脂肪酸,再加上這仍然是屬於油脂的一種,因此當然含有油脂的眾多優點,而且比起擁有纖細味道的幹葉縣產青花魚,老叟店裏使用的挪威產青花魚擁有更多剛剛說的優點。也就是說,如果平常沒有注意健康的話……」

不知為何,山原突然開始解說起老叟店裏有名的青花魚,看來他真的很想到那家店裏複仇,其實壇堂也很喜歡那裏的味噌燉青花魚便當,偶爾也會出現很想回味那個便當的衝動。畢竟對時常依賴『小廣』過著偏食生活的他來說,青花魚的養生效果確實還蠻吸引他的。

不過,那裏是附近最晚舉行半價標簽時刻的店鋪,這也代表無法將其他店家當成備案,壇堂並不擔心自己,因為他認為自己絕對搶得到便當,半價社的強敵們都已經從超市消失蹤影,而且那個《魔法師》還沒有從國外回來……所以根本沒什麼好怕的,雖然還有寒冰魔女在,但隻要有壇堂率領的獵犬群就絕對不會敗北,隻不過壇堂比較擔心的是以山原為首的獵犬群,因為包含他在內總共有九個人,便當真的有辦法剩這麼多嗎?要是便當不夠的話,不論獲得多漂亮的勝利都會有人沒辦法吃到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