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良吉很會照顧人,我妄自揣度著,在認識景傑之前,他也許有過很多交往的對象。他不算單純,卻是一個簡單的人,他懂得掩藏心事,更懂得如何獲得別人的信任和好感,這就是他不單純的最大證明。
“他睡了?”
“睡了,他很累了。”
“剛才忘記在餐館給你們帶點吃的東西,我這就去到廚房燒點飯菜給你們吃吧。”
我這才想到,他們很可能還沒吃晚飯,責怪自己粗心。
“蛋炒飯,你們將就吃點。”
良吉拒絕了,說:
“我們回來時在巴士上吃了點東西,不用麻煩了大姐,景傑吃不下,我也沒什麼胃口。”
“那。。。好吧。良吉,過來坐。”
我們坐到靠床邊的沙發裏,我打算跟他好好談談,希望他能對我敞開心扉。
“良吉,你和景傑在一起多久了?”
“來美國多久就有多久,兩年多了吧。”
“看得出來,你們感情很好,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照顧阿傑多一點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比他大很多,當然我要照顧他多些。不過你別看他簡單耿直,其實他還是個孩子,心理很敏感很脆弱,他需要有人在身旁陪著他照顧他。”
“你是一個好男人,阿傑也是,是個好孩子,我很羨慕你們,這麼困難還能在一起。”
“大姐你說笑了,我們這種情況,有什麼好羨慕的?”
“不,正因為你們這種情況,所以才值得羨慕,中國有句俗話是說戀人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紛飛。能白頭到老的夫妻並不多,能共患難的,就更少了。”
他的眼神憂鬱起來,朝床那邊望了望,情緒有些低落:
“我沒指望能和他白頭到老。。。我不去想那麼遠。。。眼下我最想做的,就是幫他找到爸爸,能做到這點已經很不容易,我對他也算沒有食言。”
“聽你這話,似乎你並不打算一直陪他下去?”
他沉悶地搖搖頭:
“沒想。能到什麼時候就到什麼時候,像我這種人,是沒資格談明天的。。。阿傑還小,隻要他能在美國長期待下去,或者通過什麼別的方式取得綠卡,他就能有個不錯的生活。”
我越聽越不對,他這話的意思明顯是在暗示,他不會在美國太久,或者。。。他不會活太久?
“你不打算在這裏長期居住下去嗎?”
他輕輕地晃了晃頭,對我說: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我們都沉默了,我在思考他這句話的含義,而他在思考是否應該把他的身世對我全盤托出吧。我理解,在對我這樣一個認識時間不算長的所謂大姐來說,他還不能完全地信任我,把他的秘密拿出來與我分享。
過了一會兒他又從衣服口袋裏摸出萬寶路點著,我順帶要了一根也點著。
似乎是香煙的作用,他抽了幾口後看起來放鬆不少,對我說:
“大姐,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當然,我很想,我對他們一直保有高度的好奇之心。我那可憎麻木的婚姻已經讓我對生活失去了激情,而他們,他們雖奔波在一條荊棘滿叢的未知道路上,卻仍彼此相愛的決心,挑動了我那顆已經被深埋在身體最深處的火種,我開始渴望那種具有強悍生命力的愛情。
“如果你想說,我當然樂意做一個耐心的傾聽者。”
“嗯,那麼,我開始了。”
“好。”
我認真地望著他,仔細地傾聽,不想遺漏他臉上的一個轉瞬即逝的表情,一個從他胸膛裏發出的顫栗之音,我想,我已經為他的故事而深深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