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要他拿主意，他也是毫無頭緒，六殿下與十三殿下，對他來說，其實也並無差別。
一個已經成年，心機深沉難測，這些年被彈壓，待繼位之後怕是難續當今聖上的寬政仁治，尤其是對他這個向荀定示好過的首輔，怕也難逃貶黜。
至於小的那位，若當真登了大寶，明顯便是沈玉澤的傀儡，荀寧與沈玉澤，無論選哪條，他怕是都沒有好日子過。
曹怒越想，越發覺得沮喪難熬，這大冷天跪在養德殿外也沒個暖爐，已是將他凍得半死，全身僵硬，他幹脆甩袖站了起來，“諸位，陛下患疾，尚需修養，咱們已經跪拜多時，還是不要再叨擾聲聖上與十三殿下續父子之情了。”
曹怒這麼說了，有幾個熬不住的官員也紛紛同意起身，自己也想盡早回官署辦公，可當中也有執拗之輩，依然不肯起身，甚至還對曹怒嚴加嘲諷，罵他說膽小鼠輩。
他走也不是，跪也不是，沈玉澤透過窗上的菱花看著殿外的情況，頓覺好笑，曹怒的手段果然不如葉封嶠，堂堂內閣首輔，居然被下屬在同僚麵前言語羞辱，還忍怒不發，這不是憑白讓人看笑話嗎？
隨後朝臣當中有幾位和事佬上前說和，苦勸哀求著，終於都肯離開了，養德殿外又恢複了清淨。
沈玉澤隨後側首往寢室的方向看去，那裏隱隱約約傳來安嬪與荀紀菡的笑聲，也不知是在談些什麼，跟著便是一道咳嗽聲，驚得小興子連忙入內檢查。
沈玉澤後他一步走了進去，眼角一瞥，下意識看向了坐在龍榻邊的圓凳的荀寶，兩人目光對接，下意識都朝對方一笑。
荀寶見了他似乎很是開心，想咧嘴大笑，可是礙於身邊的安嬪，他硬生生忍住了嘴邊的笑意，可那雙大如珍珠的黑瞳朝他眨了眨，不必言說，沈玉澤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妨事。”荀紀菡擺手道：“朕隻是話說多了，口有些幹。”
安嬪接著說道：“陛下有本宮伺候呢，興公公咋呼呼的，怎麼沒通報就進來了？”
小興子跟在荀紀菡身邊那麼多年，鮮少有嬪妃敢如此訓斥於他，這安嬪前腳剛踏進了養德殿，現在這邊擺上主子架勢了，小興子雖然不悅，但還是彎腰賠罪，“安嬪娘娘教訓的是。”
沈玉澤心中冷笑，安嬪也隻敢打壓小興子，他也是隨著小興子進來的，卻不見她敢教訓自己。
他搖了搖頭，又是一個欺軟怕硬的。
沈玉澤微微一笑，跟著說：“陛下需要靜養，那就請娘娘好生伺候，微臣帶十三殿下到養德殿後院堆雪，可好？”
荀寶眼睛一亮，他心底隱隱升起了一股期待，但不敢暴露出來，又隨即垂下了頭。
荀紀菡看向榻邊的荀寶，眉宇一皺，不明白為何此次見他，他會如此局促安靜，他記得上一次宣召，他還是很活潑的。
安嬪也是正愁找不到借口與荀紀菡獨處，沈玉澤這麼一說，她立即點頭，“是，寶兒在這也隻會給陛下添煩，倒不如讓宮人帶他出去玩雪，小孩子嘛！總喜歡活蹦亂跳的。”
荀紀菡輕笑幾聲便點頭同意了，安嬪隨後便讓自己的宮人跟著荀寶過去。
荀寶原本很是高興可以出去堆雪，可以聽說南薰宮的人要跟著，眸光又迅速暗了下來。
沈玉澤瞄了他一眼，不說什麼，牽起他的手一塊出了養德殿。
養德殿的後院其實就是正和殿的前院，平日他在正和殿辦公，隻要開著窗戶，那片空地便能映入眼簾，如此他便能一心兩用，一邊批紅，一邊查看荀寶的動靜，省心省力。
他出了養德殿，南薰宮的人跟著過去，可到了進入後院的月洞門卻被他攔了下來。
那貼身伺候荀寶的太監訕笑說道：“提督大人，是安嬪娘娘吩咐讓奴婢照看十三殿下的。”
沈玉澤笑容淡淡，他指了指後院的方向，“你站在這個位置，整個後院都能看見吧，這不就是照看了嗎？若十三殿下出了什麼事，養德殿的宮人可比你們南薰宮的要多得多，伺候主子也定比你們周到，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
沈玉澤見他不肯死心，隨後又壓重了語氣，“我平日在正和殿辦公，那裏堆積的奏章文冊不知多少，這宮裏誰人不知，你們南薰宮宮人的手腳最是不幹淨，別的也就罷了，若正和殿裏有書冊憑空消失了，耽誤了朝廷大事，那拿誰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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