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沒記錯，你今年……二十七吧？”沈玉澤點頭，葉封嶠又道：“老夫今歲四十一，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自會為自己的下半生盤算，十四年……很長，朝局到時怕已是日新月異，但我告訴你，人換了，朝臣不會換，他們永遠在那，長江後浪推前浪，前代人做不到的，新人自會繼續，他們的銳氣更足，膽子更壯，你到時也已如我一般被推入了兩難之境，難以破局了。”
“沒有人推你，是你自食其果。”
“隨你怎麼說，你日後自會明白。”葉封嶠深吸了一口氣，“沈臨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將你保了下來，別辜負了他一番心意。”
沈玉澤手指一顫，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極力保持鎮定，“你休要提我父親。”
葉封嶠一眨眼，“你明知並非我害死了他。”
沈玉澤喉中湧起一股酸澀，他極力忍下內心悲怒參雜的情緒，說道：“是你呈了密報……”
“但並非是我領著朝臣，跪在殿外死諫處置你們沈家。”
沈玉澤眼睫一顫，葉封嶠的話深深刺入了他內心最脆弱的地方，他的眼眸微濕，血絲盡現，他不想在葉封嶠麵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麵，他唯有保持沉默，他怕一開口，眼中的淚水便會如滾珠般掉了下來。
葉封嶠臉色不變，顯然是發覺了沈玉澤的情緒，微微歎了一聲，推開了椅子欲離。
“首輔大人。”沈玉澤喊住了他，他轉過身，隻見沈玉澤臉上已展現出一副笑容，“不論之後，你是失勢得勢，都與沈家毫無關係，你既說家父保下沈某不易，那沈某若處處陷自己於險境當中，便是為了複仇，那想必家父在天之靈，怕也是悔不當初。”
“所以你是不願更動了？”
沈玉澤笑說：“首輔若是能列出合適的理由，沈某自然會再行考慮。”
說完他低頭繼續審閱餘下的奏章，葉封嶠收回了眼神，微微一愣，這才轉身離開。
沈玉澤抬頭，凝視著窗格外葉封嶠模糊的背影，他將手中的奏疏拋下，雙手掩麵，極力恢複冷靜。
…………
養德殿寢殿，荀紀菡正用著點心，此時門外的小興子走了進來。
他跪了下來，荀紀菡微微彎下了身，問：“他們都說什麼了？”
小興子掩嘴上前，“首輔來是為降職官員求情的。”
荀紀菡挑了挑眉，倒不驚訝，跟著又問：“沈玉澤怎麼說？”
“沈公公婉拒了，不過……奴才聽見，他們還提到了沈臨……”
荀紀菡猛然直起身，揮手讓殿中的宮女都退下。
小興子繼續道：“臣聽見葉首輔說沈公公此舉是公報私仇，將沈家傾覆之事怪罪在他的身上。不過沈公公倒是否決了，說若是如此，有負家父在天之靈。”
荀紀菡轉動手中的筷子，喃喃自語，“沈玉澤恨葉封嶠，倒不奇怪，不過他這硬脾氣，”他輕笑，“倒真是像極了他的父親。”
“陛下，可還要奴才繼續監視？”
“不用。”荀紀菡搖了搖頭，“他們沒有相互勾結密謀，朕便放心了，你退下吧。”
小興子正要起身退下，忽然荀紀菡想起了什麼，“說到葉封嶠……”
小興子連忙止住了腳步，“陛下可還有什麼吩咐？”
荀紀菡直起了身，“烏戈調查京軍武備的事也有幾天了，宣他進宮，朕要聽他彙報。”
小興子連忙點頭，“是。”
…………
沈玉澤還有許多奏疏沒有處理，可方才與葉封嶠一談，實在沒有心情批改，想了想，幹脆先離殿散步，平複心情。
他並沒有讓人隨從，他一人在宮裏的走道轉悠，隨後往偏僻人稀的地方走去，發現他居然走到了
禦花園。
禦花園挺大，此時正值夏季，這在夏季開花的花卉都栽種在了禦花園的東側，這裏是西側多是冬季花卉，他的眼前便是一排虯曲骨削的梅花樹。
他走在空空無人的廊上，一直走到了踏跺上，他眼睛微瞥，忽然看見那走廊的欄杆上放置著一盒糕點。
他頗為奇怪，環視了周圍，卻沒有發現人影。
他在一旁坐下，發現那糕點竟是各式各樣，有，還被齊整地排列成了金字塔形，最高處還放置著一朵海棠花做裝飾。
沈玉澤覺得好玩，可忽然身後有一人喚了自己，他一驚，便連忙轉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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