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參商神色不變順口接道:“謝家老宅不在這裏麼?”
“是在這。”謝春秋提起裙擺,動作緩慢的踏過高高的門檻,踩著一地的斜陽,輕聲道,“可是,我從前從未同你描述過謝家老宅的任何事情……”
“你是如何確定老宅,便是在這條不起眼的巷子之中的呢?”
顧太傅輕笑了一聲,跟著謝春秋的步伐平穩的走近了謝家老宅:“怎麼?這是在生方才我一次便試出了鑰匙的氣麼?”
“也許是的吧?”謝春秋和顧參商一邊走著,一邊互相打起了太極。
謝春秋當然知道顧參商對謝家不可能沒有任何了解,也當然不會將顧參商拉去同方才堵在宅前的那些沒心沒肺的官員作比較。
可就算顧參商心懷感激,哪怕他兒時確確實實是受過謝家的諸多恩惠,那至多也是應該對施粥步善的地方印象頗深。
那也萬萬不至於,連謝家老宅的大門鑰匙都記得一清二楚吧?
謝春秋不相信運氣。
更不相信顧參商同她一路走來,全部靠的都是運氣。
謝春秋更加相信的是,事在人為。
就好比,她能在“流觴曲水”上奪魁,靠的便是自己的努力以及顧太傅的幫助,她如今敢同百越城城主夫婦撕破臉皮,那是因為自己已經成長到了已經不需要城主夫婦二人庇護的地步了。
她身為謝家的女兒,尚且還記不清這大門鑰匙的細節,那麼顧參商又是同謝家有什麼淵源,才會將這樣的細枝末節記得如此清晰呢?
許是因為來時顧參商不需要帶路也能準確的找到老宅的位子讓謝春秋起了好奇心,此時顧太傅似乎也是有意無意的將步伐放慢了許多,不緊不慢的跟在謝春秋的身後。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慢悠悠的走著,沐浴在陽光之下,穿過漫漫長廊,走過蔥蔥花園,忽然,謝春秋的腳步頓住了。
顧參商順著謝春秋的視線望去,也愣住了。
是祠堂。
隻放了兩個牌位的祠堂。
謝家二老隻有謝春秋這麼一個孤女,從前的謝春秋日日住在城主府的小樓裏,吃喝玩樂順帶著養養病,日子不說是有多滋潤吧,但好歹也是充實的,充實到謝春秋根本就從未想過要來祠堂祭拜自己的雙親。
親生的閨女尚且如此,旁人又如何會來替她去操這份心呢?
根本不會。
是以哪怕這謝家老宅的采光再怎麼好,這年久未曾被人細細打掃過的牌位之間,依舊隱隱約約的能看見一些沾染著灰塵的模樣。
謝春秋的呼吸加重了幾分。
她吸了吸鼻子:“顧參商,我去……”
“你去吧。”不待謝春秋說完,顧參商便接過了話,他望著那兩副牌位的目光都未曾移動過分毫,“我便在此處等你。”
在百越,祠堂是非血親不得入內的地方的,是以顧參商是不變同謝春秋一起進去的。
“嗯。”謝春秋沒有回頭,隻是聲音帶上了幾分沙啞,“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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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春秋知道自己從前確實是個不孝子。
沒心沒肺的在謝家二老的庇護之下長大,哪怕是謝家二老的過世是為了替自己去尋藥,在他們的葬禮上,也未曾真心的落下過幾滴淚。
但是謝春秋從前沒心沒肺,不代表重活一世也會活的像過去那般不明不白。
謝春秋進了祠堂和上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慢而細致的將這牌位上沾染的灰塵盡數搽去,然後徑直的跪在了滿是灰塵蛛網的跪墊之上,緩緩的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
她哽咽了一下。
“女兒不孝,來遲了。”
·
謝春秋沒有在祠堂裏哭,她知道自己更應該做的是什麼。
謝家寶庫的秘密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上,這個寶庫一日沒能發現,謝春秋便是一日也不敢鬆懈。
她自覺地自己沒有資格在謝家祠堂哭。
她現在哭,隻會了為了自己過去的不作為而懊惱。
這樣的聲音,不配讓自己的爹娘聽見。
她要便努力,變強大,讓更爹娘聽見更為喜悅的聲音。
·
謝春秋知道,顧參商既然答應過自己會在原地等著,那她出來的時候必定就能看見他的身影。
事實上也是如此,但似乎也不全是如此。
謝春秋看著楚西風那張許久未見的一張黑臉,頓時自己的臉也黑了下去:“你怎麼在這?”
“你我……”楚西風左看看謝大小姐,右看看顧大太傅,一時之間是左右為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啊這……”
“……行了,你來找你家太傅說事就說事,太傅的房間在左拐的第一間。”謝春秋無語,“你可別把脖子給轉抽筋了。”
“哎——謝謝姑娘!”楚西風如釋重負眉開眼笑,轉過頭去準備請太傅進房間細說,然而他悲催的發現……
自家太傅隻是出神的盯著他麵前的這個小姑娘,忽然沒有想要聽他細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