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黎明,不遠的天際處已經泛起了白。但軍營中卻肅殺不減,穿著輕甲的士兵在營帳間穿梭,但沒有一人說話。
“將軍,”副將匆匆進了將軍帳道,“南疆的餘黨已經帶著數萬精兵壓境。”
李淮遠點點頭,將靠在旁邊的劍拿起道:“那我們走吧。”
副將道:“可南疆人有數萬人,我們駐紮在此處的兵與他們相比是少之又少,這要怎麼打?”
李淮遠徑直向外走去:“打不過也得打,身後都是老百姓,你舍得跑嗎?”
副將瞬間鼻子一酸,心道還是將軍有家國情,讓他都感動了一把。
但還沒等他感動完,又聽李大將軍嘟嘟囔囔道:“再說了,你要是當逃兵都是秋後問斬的,也不敢往回跑啊。”
......
您倒是讓我感動的時間長一點啊。
南疆人的軍隊卻沒有大越的鐵蹄那般孔武有力,反而像影子一樣伴著滾滾黃沙出現在了不遠處,黑暗中的眼睛般凝視著眾人。
雖然少了幾分力量,但卻多了壓迫感。
就好像戰場上的魔王。
雖然李淮遠帶兵駐守隴右多年,平時與南疆人的小摩擦也經曆過,但如此大軍壓陣的局麵還是第一次見。他深吸一口氣道:“南疆人戰術詭異多變,戴好麵紗以防毒氣的偷襲。”
可話雖這樣說,待短兵相接,李淮遠還是感受到了南疆人的可怕之處。他們沒有聲勢浩大的喊話,也並沒有麵目可怖的冷兵器。但是在那些人接近身體的一瞬間,大越人感到了絲絲的寒意。
就似乎不適在戰場,而是身處冰窖,寒氣滲著骨頭縫往五髒六腑中鑽,就連那些盔甲也護不住僅剩的那片暖意。
李淮遠心中警鈴大震,強忍不適道:“回防後撤!”
“後撤?”遠遠站在後方的南疆軍師低聲笑道,“來不及了。”
那些本來衝在前方的南疆人十分有默契地同時向戰場兩邊分散開去,一些沒聽見李淮遠喊話的大越士兵仍繼續追著這些人,但幾乎是下一刻,這些士兵連帶著戰馬一起倒在了地上。
窸窸窣窣的聲音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膜,似乎有看不見的惡鬼在暗處低吟著索命的話語。
是蠱蟲。
成千上萬的蠱蟲蜂擁而出,在荒蕪的大地上聯結成了一捆又一捆的漆黑色繩子絆倒了戰馬,待戰馬上的人倒在地上時,那些蟲子又爭先恐後地鑽進他們的口鼻耳中。被蠱蟲占據身子的人起先還躺在地上,後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行屍走肉一般攻擊他們曾經的戰友。隻一呼一吸之間,大越軍隊的陣型便被衝得七零八落。
李淮遠和副將仍堅持守在最前方,護著那些奔逃的士兵回撤到安全的地方。不知是風中的沙塵太大讓人頭暈目眩,還是蠱蟲自身氣味帶來的幻覺。他在一片血腥中抬頭,看見了天光大亮。
幻覺還是真實?
他不清楚。
一隻手忽地牽住了他的,李淮遠順著那隻手看去,神思一怔:“阿雲......”
紅衣似火的女將軍一挑眉道:“跟你說多少次了小副官,在軍隊呢,要講究軍紀。什麼阿雲小雲的,要喊我溫將軍!”
“阿雲,”李淮遠上前幾步,伸手便撫上了她的麵頰,“這麼多年我從來沒夢見過你,如今我果然是要死了嗎?”
溫淑雲掩去笑容,淡淡道:“你本知我非你同族,早被文武大臣劃去異類。現如今,你仍願與我一起嗎?”
淮遠連忙道:“我願意。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願與你一起,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好,”溫淑雲滿意地將手覆上他的手,“那便與我......”
“老爹放手!”李淮遠忽然聽見有人大喝一聲,他連忙抬頭,隻見麵前的溫淑雲麵容扭曲,接著便消散在了半空中。他眨眨眼低頭,嚇得把手上的人頭扔了出去——
他方才撫摸的竟一直是一個死人的頭!
副將在李淮遠身後大喊道:“著火了!!”
什麼火?
李淮遠連忙策馬與那堆糾纏的蠱蟲拉開距離,抬眼便看見了一片燃燒的火焰在飛速向他們襲來,而被那些火焰簇擁其中的是個舉著長丨槍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大吼道:“老爹我來救你了!”
楚懷瀾眉心微微一皺,抬眼看向窗外道:“有客人來了。”
杜十七麵色一緊,連忙將剛拿到手上的那朵花再次收了回去。
他們二人下榻在一所皇宮邊上的小客棧裏。客棧也是黑心客棧,壓根不管你是朝廷命犯還是江洋大盜,隻要來了就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