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在任何人的認知裏,她出生的家庭都可以稱之為複雜。
任淚水濕透他的衣服,她在他懷中輕喃:“我母親是父親的小老婆,她曾是……是……我哥哥的家庭教師……兼保姆…….”
康楠怔住,果然很複雜。可對此,他隻能沉默以對,這是她的家事,他無權置喙,心痛地歎口氣,他將她擁得更緊,下巴放在她頭頂,輕輕婆娑她飄逸如雲的秀發,無言地給予撫慰。
“在大媽……懷有珮璿的時候,一直做麻雀變鳳凰美夢的母親……趁此機會和風liu父親一夜春xiao……然後…..有了我……”
聽出她輕聲呢喃自己身世時的語氣流露的濃濃羞慚,康楠低沉且堅定道:“珮瑤,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我是父親不忠不貞的證據,是哥哥和珮璿生命裏的汙點。”她的存在就如同雪白無瑕的牆壁上一抹鮮紅的血漬,刺目難看,且永遠無法抹煞。
他警覺到庶出的身世就是她長久以來憂傷自卑的源泉,突然間,他對在她心中地位舉足輕重的兄妹好奇起來,他們……是如何對待她的呢?
“他們,你的哥哥姐姐……會欺負你嗎?”他扶住她纖弱的肩,將她稍稍退離自己的懷抱,但依然深情且霸氣地圈她在他的世界裏。然後,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托起她精致的下巴,靜靜地鎖緊她盈盈水眸,心中暗中揣測。
“他們……”淚水再次如斷線的珠子滴滴滾落,許久,她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如昔,“會憐惜我,寵愛我……保護我。”
咦?保護她?她剛才的意思明明就是在說她庶出的身份已經得到家族的認可。既然如此,她一個千金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會有誰讓她受欺負?誰敢呢?!
何況,從她舉手投足間流露的優雅尊貴可以推斷,她絕對是成長在書香氣息濃鬱的世家,一個以知書達禮著稱的家庭怎麼會欺淩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女孩呢?
“他們保護你免遭誰的欺負呢?”他柔聲詢問,會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嗎?她妒忌珮瑤的母親搶走原本屬於她的愛……
珮瑤抬眸,海水般美麗的大眼睛流露出讓他心痛的憂傷,粉嫩的唇瓣微微勾起,笑得淒絕詭異,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然後,她輕聲說出他一直追問的答案:“我的生母。”
他窒息。絕絕對對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答案。
“珮瑤,你別哭了,也……別再說了。”他突然下了決定,不想再聽珮瑤曾經心碎的點點滴滴,今天他聽的夠多了,多到堅強如他都感覺難以承受,既然她的哥哥和珮璿都執意讓她尋找幸福和快樂。那麼,他就盡其所能地讓他們的願望達成。
他暗暗發誓,從今日起,他會讓珮瑤脫胎換骨,摒棄所有的自卑自厭,拋開所有的自鄙自責,做個快樂無憂的小公主,生活在一座用真心、真情和真愛築造的叫做“幸福”的城堡裏…….永遠永遠……
“走!”康楠拉起她,在十指交握的瞬間,他終於下定決心放棄執著近二十年的承諾---娶‘櫻花漫漫’城堡的公主!
“去哪裏?”她今天不想出門。
“帶你尋找快樂和幸福。”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大步走到堆放包包的角落,隨手全部撈起,笑道,“走呀!”
“是去唱歌嗎?”她猜測,記得他說那夜在“小小美人魚”酒吧,她唱歌的時候露出的純真無憂的笑容是快樂的象征。
“小公主,在下每月就那麼點微乎其微的工資,還要節衣縮食地償還債務,哪會有多餘的金錢包酒吧的場子。”最重要的是,自從那夜他們出現在酒吧贏得滿場喝彩後,老板就利用他三寸不爛之舌竭盡所能地說服他簽約酒吧的駐唱歌手,還一廂情願地認定珮瑤是他的女朋友。然後,如他所料,酒吧老板一雙精明算計的眸子閃亮亮地看著珮瑤,像是在欣喜挖掘到搖錢樹般,直誇她的美麗世間少見,像天上下凡的仙女,甚至許諾要推薦珮瑤做玉女明星。
嚇得他當下拉著珮瑤落荒而逃,說實話,在他康楠的詞典裏還不曾有‘落荒而逃’四個字,為了她,他居然做了……
“那去哪裏?還有,你拿我的包包做什麼?”不理解他拿她象征“眼淚”的包包做什麼,可既然是要出門,她隻好急急忙忙地抽出一張麵紙擦滿是淚水的嬌顏,她……才不要狼狽地出現在外人麵前!唉,因為手被他拉著,所以也隻能省略以往出門時慎之又慎的裝扮步驟,跟著他大步流星的步伐走出去,心中不斷自語,她是“被迫”的,才不是“不由自主”想跟在他身後。
“跟我走就行。”
事實證明,行事實際,對金錢精打細算的男子,永遠不可能有衝動浪漫的行為。
迷惑又茫然的她被康楠一路拉著到黃昏市場,而他居然在一個小時之內將她的手工背包賣的一個不剩,更不可思議是,還有八千元的進賬!
他絕絕對對是營銷天才!
“喏。”他興高采烈地分給她四千元。
“做什麼?”她依舊傻傻地怔在原地。
“販售你的眼淚所得,咱們二一添作五,夠意思吧?”他拉住她的手,往另一個街道走去。
她又怔住,許久才發出聲音:“我什麼時候答應讓你賣我的包包?”
“剛才你也沒有表示反對的意思呀!”他沒有一絲歉意。
她剛才是被嚇呆了好不好?
“我哪裏會知道你能做出這種事!”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簡直是罪不容誅,簡直是……太過分了!
他回身看她,聲音淡淡的卻含著難解的溫柔:“一個包包記載一件傷心事,總是放在眼前天天看著,心裏難免會一直惦記,心情自然也會更加煩悶苦楚,既然我想讓你快樂,那就隻好賣掉眼淚,賣掉過去,珮瑤,你說我做的對不對?”
他居然還敢邀功?!
“你有什麼權利代替我做決定?”現在他們可不是天涯淪落人。
“當然有。”他玩味地笑著。
記得他說過,隻有認為他們是同路人,才會找到相依偎的理由。
那麼他所說的有代替她做決定的“權利”,是……指這個嗎?
“我會陪你一輩子,當然有權利代你做任何決定。”他霸氣地說。
什麼意思,她不理解,但顯然他也不想給她思考的機會。
因為,他們已走到他口中所說的第一個目的地---花店。以為他會買價值不菲、花語又是耳熟能詳的、象征浪漫愛情的花束,如桔梗、紫玫瑰、香水百合、三色堇、美人櫻、矢車菊、姬百合……可是他卻挑了束花菱草。
花很美麗,可花語是什麼?
“多少錢?”他指著一束花菱草。
“三百五十元。”老板殷勤地包好花,“先生,買束紫玫瑰吧,你看這位美麗的小姐像個優雅高貴的公主,就如紫玫瑰的花語,珍貴獨特,而且紫玫瑰又象征永世不變的愛情,真的很適合你們。”
他看著標價,二千五百元,笑笑:“太貴,買不起。”
“唉,這麼一個高貴的大美人居然選了個窮小子,真是小姐身丫鬟命啊!”在他們離開時,花店老板眸中流露著深深的遺憾,也惋惜似的評論著,並且不介意他們聽見。
林珮瑤微垂眼瞼,濃濃的自卑盈滿美眸,選擇康楠是應該是……她在高攀。那樣誠摯的笑容,那樣澄淨的眸子,那樣溫暖的氣質,是她這種工於心計又冷血無感的女孩一輩子都向往卻難以企及的,她一直是丫鬟身,一個戴著華麗公主冠的丫鬟……
“喏,送你。”突如其來的,他把一整束花塞在她懷中,成功地打斷她悲淒的冥想。
不是沒有男生送過她花,美麗的她從十四歲起幾乎每天都淹沒在花的海洋---價值不菲又擁有浪漫花語的花朵海洋!可從來不曾有人會用這種粗魯的方式硬塞。
每個男生都把能給她送花當做上天恩賜的幸運,即使她本人從不接收,他們也會很有紳士風度地請人轉交或直接讓花店送到“林公館”,隻有他,居然強人所難!
“我不……”才不要收下!
“這花多嬌豔,就像你一樣,美麗得不可思議。小公主,如果你願意把眼淚換成花朵,人生會美麗很多!”
漆黑的美眸冷冷地看著被強硬塞在懷中的花束,她淡道:“我不喜歡花!”因為珮璿對花粉過敏,所以她一向不喜歡接近花。
“我知道,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隻喜歡珮璿,其它的全討厭!所以,我隻是讓你接收花,並沒有問你喜不喜歡,也沒有強迫你一定要喜歡,對吧?”
“我……”是這樣嗎?
康楠盈握住她沒有拿花束的手,拉著她繼續向前走。
買了一條雪白色絲巾塞在她手裏:“你不喜歡的絲巾。”
買了一頂淺粉色荷葉邊帽子:“你不喜歡的帽子。”
買了一把五顏六色的氣球:“你不喜歡的氣球。”
買了一隻橘黃色抱抱熊:“你不喜歡的抱抱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