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嗯……..不是…….”
“瞧你語無倫次的樣子，說，是不是在嘲笑我這個心血被剽竊，功勞被獨占的可憐男子，說，為什麼沒有一點點良心？”他悲憤泣訴。
嘻嘻嘻，又想笑，可是胃痛。
“汪！”一隻流浪狗行經他們身邊，不滿被兩個洋溢幸福笑顏的男女擋路，汪叫抗議。
康楠摟緊她，深邃如海的眸子滿是寵溺嗬疼：“我知道了，你的良心被狗啃了，這下人證、狗證俱在，看你這個小公主還敢不敢抵賴！”
哈哈哈……明知自己胃痛的厲害，可就是無法忍住笑意。
他好可惡，知道她胃痛，還這樣逗她。
“好啦，好啦，”他輕柔地拍她的背，替她順氣，語氣中的寵溺似情人間獨有的呢喃細語，“別再笑了，小公主，我真的害怕你還沒有笑到傾國傾城，眾生迷倒的時候，就已經胃穿孔了，咱們進去吧。”
佩瑤漸漸收住笑，從他懷裏抬起頭，海水般美麗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診所的招牌，然後看向他，怔怔地，無言。
康楠抬手，輕柔地拭去她嬌顏上點點晶瑩的淚珠，低沉的聲音含著溫柔：“你……為什麼哭了，是因為胃痛嗎？”
原來目光迷蒙，不是因為射在眼裏的橘黃色燈光太過昏暗迷離，而是，她流淚了，直到他說，她才發現。
記得大媽說過，每一個人的淚都是世界上最珍貴的珍珠，而她就是大媽心中那顆最珍貴的明珠。
淚珠，珍珠，最珍貴的明珠……
鼻頭好酸，眼眶好熱，緊緊咬住小小的唇瓣，就害怕發出哽咽，但是淚水卻無法止住，如滂沱的雨…..
像是幹旱的田地，忽然有雨水的滋潤，像是她枯冷冰凍的心，忽然有了冰釋的感覺……
這一切，像是……
像是，終於懂得哭與笑，開心與痛苦，終於知道自己也是個有感覺的人……
煎熬在苦與樂之中，徘徊在咖啡和蜜茶之間，望著那雙溫柔如風沉醉如酒的澄淨眸子，忽然間，她感覺這是在大媽離世後生平第一次享受獨有的嬌寵，安全的守護。
就像王子守護他最心愛的“公主”。
即使她不是公主，即使她討厭所有人叫她公主，但不可否認，這一刻她是那麼渴望自己是公主，一個出身高貴的公主……
“對不起，佩瑤，我明知道你胃痛還鬧你，對不起，佩瑤。”康楠被她不斷流下的眼淚嚇壞了，驀地打橫抱起她衝進診所。
而她，俏臉埋在他的頸窩，哭得不能自已，無法開口對他說，她的胃，其實並不痛了……
康楠……他叫康楠……
康楠，康楠，康楠……
緊緊摟住他，知道這個男子叫做……
康楠……
“因為餓肚子，所以胃痛？”康楠不可思議地叫出聲，“難道你真的山窮水盡到這種地步了嗎？”
看完醫生，服完胃藥，他們走出診所已經九點半了，醫生指示讓佩瑤吃點東西暖胃，所以他帶她去盛華區，那裏的夜市極其熱鬧。
佩瑤看著他，瑩然美麗的大眼睛流露出小女孩的純真好奇：“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從他們曾經簡單的談話中，她就知道他一直對她的處境有著難以言喻的誤解，但直到現在，她才開始想知道他誤解她到什麼地步。
“我說過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還需要做過多的解釋嗎？”他笑著看著她絕美的嬌顏，很自然地牽住她雪白微涼的小手往人行道上走去，然後，就這樣牽下去了……
她看著他的動作，似乎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微勾唇瓣，笑得純然而媚惑，不再掙脫，因為心中泛起的淡淡甜意，點點溫暖。所以，由他去吧…….
畢竟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不是嗎……
“我還是很好奇，就請你說說我們有哪些是一樣的吧？”
“你是在對我感到好奇嗎？”好稀奇，她這麼一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女孩，居然會對他，一個“陌生”的男子好奇……
他微笑，心情愉悅的有點暈陶陶，不過，這暈陶陶的感覺也有可能是……感受到她雪白柔荑的那種不可思議的觸感……
“就算是好奇又怎樣？”她挑釁地看著他，發揮女孩子獨有的野蠻。
“不敢怎樣，”舉起提著公事包的手很識時務地告饒，“你大小姐想知道什麼，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滔滔如江河流水讓您滿意……”
佩瑤很忍耐地道：“不必，說重點就行，謝謝。”
康楠笑了，決定不再逗她，以平淡的口氣簡述他的家庭：“我家曾是十四年前盛傳的台灣六大世家之一的康家，相信凡是曾混跡商界、或對商學專業有所涉獵、甚至與商界毫無關係的人都應該聽說過康氏一族，康氏的崛起像商界的一個神話，他的倒閉被眾說紛紜，作為康氏的後輩，我想他的敗落也許是真應了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這句俗語，我的父輩正巧是康家的第三代，所以窮奢極欲，拚命揮霍，夜夜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恰巧那時大家樂的賭徒遊戲極其盛行，康氏家族一票親戚便夜夜聚集賭場，歌舞升平，結果公司沒了，房產沒了，股票沒了，一切都沒了，留下的隻有一間小小的土瓦房，和難以想象的巨額債務，而我這個每日坐高級轎車上學、受盡欽羨的貴公子，一夜間變成申請助學補助的可憐蟲，每天在同學或憐憫或嘲弄或鄙夷的目光下艱難求學，直到十五歲我開始打工，生活才穩定下來，但是要還清地下錢莊的借款想來還需要三五年。佩瑤，你會不會問我這一路走來，我的雙親都在做什麼？”
她直接搖頭，淡淡地說：“不會。”
“為什麼？”他微怔，正常人都會對此產生懷疑。
“父母有養育子女的責任，但是那並不代表他們有能力做到，或是有那樣的認知。”失職的父母過多，他為何會認為父母保護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呢？
在她三歲的時候，就知道母親是否保護憐愛自己的孩子完全出於她自己的意願……
所以，他這麼問才會很奇怪……
康楠因為她眼中的淡漠止住這個話題，敏銳地察覺她也許有一對更差勁的父母。
想來，上流社會的人士都這樣，表麵光鮮亮麗的像夫妻，其實空虛貧乏的像……
總之，這一切都是盡在不言中……
“這就是你住在破舊不堪的公寓的原因嗎？”終於了解了。
“小姐，你也沒有比我強到哪裏去好不好？”瞧她幹嘛一副憐憫的模樣。
她搖頭，輕柔地說：“不同的。”
無論何時何地，她永遠不會過那種物質匱乏的生活。
他帶她走進粥鋪，輕道：“喝粥吧，這樣對你的胃好。”
她抬頭，有絲無奈地看著破舊的遮雨棚和狼藉的餐桌麵。康楠澄淨的眸子含著玩味的笑意，有些故意的，不容她說拒絕的話硬拉她擠進一張小方桌內，點了兩碗粥，同時拿起幹淨的抹布擦拭桌子和椅子，然後伸手邀請：“請坐吧，公主陛下。”
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又繼續道：“我知道這個時代沒有公主，你不必一再聲明，隻要我認為你是，我就會這樣叫。”
直到此刻，他才真實地、勇敢地麵對自己的心，原來早在他們相遇的那一瞬間，她就已泯滅了城堡裏那飄浮在雲端的小公主在他心中深刻的烙印，如果他今生一定要解救一個公主，那小公主的人選注定是眼前這個不快樂的女孩，或者說是不知道什麼是快樂的女孩。
皮蛋瘦肉粥剛端上桌，他就匆匆地撒胡椒加辣醬，並鋪滿一大把香菜。
“你不要嗎？”他將辣椒醬遞給她。
“才不要！”她急急地拒絕，胃剛好的她才不要這麼自虐。
瞧他將粥攪和的紅紅的一片，她看了就覺得可怕。
“真好吃。”他心滿意足地在轉眼間吃掉大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