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流浪在外你爹娘會擔心的。”碎玉一般的聲音。
“不……我要跟仙人一起。”白冉冉整個人都被攝了魂去,望著他一開一合的嘴角喃喃的說道。
這是莫離第一次見到白冉冉,當白桐羽傳信給他,希望他幫他找回因逃婚而離家出走的女兒時,他簡直有些哭笑不得,當年自己明明沒有答應白桐羽一廂情願的許諾嫁女兒給他這件事,現在反而變成了,他要娶白桐羽的女兒,人家女兒卻不願嫁給自己要逃婚,真真有些可笑。卻又忍不住好奇,想看看當年那個死纏爛打要做自己大哥的白桐羽究竟生了個怎樣的女兒,他還在信中說什麼傾國傾城隻此一家,上天下地隻此良配。耐不住心中的疑問便欣欣然的出了絕情穀。
然而,在見到白冉冉的那一刹那,他有些後悔,這個瘦不拉幾衣衫破爛渾身還散發著惡臭躺在茅房裏挺屍的小叫花子真的是白桐羽信中傾國傾城的女兒嗎,混亂毛糙的頭發遮著她髒兮兮的臉,渾身上下隻有那一雙靈動的大眼還算幹淨,直辣辣的盯著自己,嘴角似乎還有類似於口水的物體往下滴落。
“你叫什麼?”自動忽略掉白冉冉的喃喃言語,莫離皺了皺眉問道。
“黑漆漆。”依舊沙啞的聲音堅定而果斷。
黑漆漆?!莫離暗笑,小丫頭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白冉冉變成黑漆漆,不過,她現在這個造型還真是名符其實的黑漆漆。
“多大了?”
“上個月剛滿的十歲。”
十歲?!虧白桐羽做得出,居然讓一個十歲的**女童嫁給自己,這是讓自己幫他帶女兒還是娶妻?!莫離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種有悖倫常的事也隻有白桐羽做得出。
轉念一想,小丫頭看起來資質不差,莫離忽然覺得既然自己不能娶她,或許可以收為徒弟,他的時間應該來得及,既如她剛才之願,也可傳下一身絕學,不枉費白桐羽一片赤誠,忙問道:“我收你為徒,但你必須離開爹娘五年,可願意?”
“願意。”白冉冉立馬答應。天上掉餡餅嗎?!這麼好的事怎麼就砸中她了呢,仙人啊,別說離開那對把她賣給白胡子老爺爺的無良父母五年,一輩子跟在他身邊她都願意。
“那好,從今以後你叫七七,我姓莫,既為我弟子,就叫莫七七吧。”莫離說罷笑了笑,轉身出了客棧。
那一笑,春暖花開,那淡然的望著白冉冉的眸子突然變得爍亮無比,像是亙古長明閃耀大地的群星,像是朝花夕拾窖藏百年的佳釀,像是華光璀璨熠熠生輝的煙火,更像是開到荼糜幽香四溢的迷迭,絢爛的讓白冉冉義無反顧的栽了進去。
心中的一切緊張與不安全被撫平,這樣溫柔而又慈悲的笑容直直打在人心中最柔軟的角落裏,時空幻滅,一切都成了空白。
白冉冉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追逐著莫離的腳步,緊緊跟了出去。
天雷滾滾,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像是要洗掉白冉冉一身的泥濘與疲憊。雨中一前一後走著的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相遇如同驚濤駭浪,將成為纏繞成他們一生一世的情劫。
“師傅……師傅……”雲來峰下的山穀中傳響著一陣陣悅耳的叫喚,伴隨著山穀中的回聲此起彼伏。
一名雪衣少女在樹林中一閃即逝,又在另一端的空曠處出現,驚鴻一瞥,少女清麗脫俗,不施粉黛而顏色卻如朝霞映雪,瑟瑟動人,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果真如信中所言的傾國傾城。
莫離聽著聲音就知道是莫七七叫他回家吃飯,剛回過身,一團火熱的身子就撞進了他的懷裏。不由地皺皺眉,“七七……”
“師傅,人家習慣了,改不過來嘛~”莫七七嬌聲說道,眨了眨像是泛著淚光一般的大眼看著莫離眼裏滿是自己,心中滿滿的都是甜蜜。
“我說了多少次,做人做事都要沉穩些,你都十八歲了,還像小時候一樣往師傅懷裏鑽,太不像話了。”莫離無奈的搖搖頭,習慣性地說了她幾句。
莫七七撇撇嘴心底竊笑,師傅這人,根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絕對抵不過自己甜言蜜語撒撒嬌的攻勢,繼而繼續撒嬌道:“師傅~”。
莫離對莫七七這種粘人攻勢向來沒轍,便由她去了。任由她轉而挽著他的手,一蹦一跳的往家走去。
樹葉飄落在風中起舞,當年親手種下的小樹苗如今已枝繁葉茂鬱鬱蔥蔥,莫離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想當初撿莫七七回來時還是髒兮兮的,洗洗整整後居然靈動異常,十歲已是小小的美人胚子,最初跟在他身邊還唯唯諾諾的,沒幾天就爆發本性,撒嬌打諢無一不精通,儼然就是一個女版的白桐羽,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慢慢地,教習她琴棋書畫,武功秘籍,倒是一點就通,進步飛快,廚藝更是突飛猛進,唯獨醫術,怎麼教都是略懂皮毛,遲遲不見長進,想想估計也是因為逃婚的關係,小丫頭有點排斥醫術。莫離也不勉強,隻是給白桐羽去了封信,已找到她女兒,收為徒,勿念。
轉眼間收她為徒已有八年了,能教的莫離已經全都教給了莫七七,但武學之道需要時間的曆練,世事的磨礪,隻能靠她自己在江湖中體會和積累才能融會貫通。
雲來峰下絕情穀,江湖三大聖地之一,世代神醫門門主都居於此地,神醫門雖為醫者,但曆代門主皆是當世謙謙君子,舞文弄墨詩情畫意,絕情穀內經過曆代門主的建設,如今穀內遍布奇花異草,門主居住的地方更是小橋流水人家,一派深穀悠然。
莫七七正親昵的挽著莫離回到曆代門主居住的小屋,還未進門一陣清幽的菜香便撲鼻而來,讓人瞬間覺得肚子的咆哮,胃液在翻滾。
莫七七的廚藝是她各項才藝中的佼佼者。武功算是上乘,但缺乏實戰;輕功上上乘,但逃跑比較有用,而且不夠威風;琴棋書畫樣樣都來得,但沒有一樣比得上莫離;醫術是最爛的,僅僅習得基本草藥,穀內那些千金難求的奇花異草在她看來也隻是美麗的野花和長相怪異的小草,如果隻治感冒咳嗽她也可自稱大夫。因此,也隻有廚藝,八年的實戰和磨練,讓她廚刀一出,所向披靡。
望著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莫七七沾沾自喜的自信心繼續高度自我膨脹中,笑盈盈地陸陸續續把其運到莫離的碗裏,直到那座小山越堆越高,莫七七才發現不對勁,疑惑的看向猶自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莫離,眉頭微微皺起,似是被什麼困擾糾結著。
莫七七伸手拉了拉莫離的衣袖示意他吃飯,莫離這才回過神來,隨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七七,”莫離叫道,語氣中似乎透著些猶豫。
“哇,師傅,食不言寢不語,嘿嘿,這次可是你先說話的哦,等了八年啊,終於不用我洗碗啦!”莫七七向來神經大條慣了,絲毫沒有發現中間的不對,隻顧大喜道。
要知道八年前,莫七七剛來這裏的時候,莫離老教她一些之乎者也,她一時煩躁便搬出古語“食不言寢不語”跟莫離打賭,誰在飯桌上先說話,誰就負責洗碗,可沒想到她一洗就洗了八年,還挑起了做飯的大任,愣是從一個不知五穀的大家小姐培養成了一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琴棋書畫樣樣來得的標準家庭主婦種子選手,這不,八年之後終於給她等到這個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