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福山寺山上的天高雲淡,回到定國公府的偏院,別說明令儀,就是秦嬤嬤與夏薇也不習慣。
屋子太逼仄,府裏的人太多,天氣太炎熱,連庭院裏的花木,都比山上的少了一份靈氣。
這次回府待遇算是比以前好了許多,至少屋子裏早已收拾清掃過,窗明幾淨,連屋子角落裏也多放了兩個冰盆。雖然比不上山上的涼爽,至少在屋裏呆著不會再悶出一身汗。
“夫人,這是管事嬤嬤送來的衣衫頭麵。”秦嬤嬤捧著個大包裹進門,夏薇恰好也提了飯盒進屋,興致勃勃湊上前幫著打開瞧稀奇。
夏薇拿起新衫裙展開鋪在矮塌上,嘴裏讚歎不已。衣衫是靛青色錦緞,用銀錢在衣領與裙擺處繡了小枝的纏枝蓮花,看上去精美又華貴。
.“料子倒是好料子,就是針腳差了些,顏色看著也老氣,許是來不及做,在外麵繡坊鋪子直接買的吧。”
秦嬤嬤舉起衣衫對著光仔細打量,撇嘴滿是嫌棄,不甚滿意放在一旁,又去打開首飾匣子。
匣子裏擺著整套的金頭麵,她隻拿了釵子墊了墊,就放了回去。夏薇瞧著那一堆金燦燦的寶貝,瞪圓了眼怪叫:“嬤嬤,難道這個也不好?金子啊,金子多貴重!”
“你看這個絞絲,粗得可以拿去做門柱。窮人乍富才會把這麼粗的金子戴在身上,金子是值錢,可手藝更值錢。
難不成你未見過姨娘們頭上戴的頭麵,一股股金線細得幾乎可以直接從針眼裏穿過去,幾股絞在一起做出來的頭麵首飾,才會精致又好看。就說那金蝴蝶吧,戴在頭上竟跟真的無異,好似要振翅欲飛般。”
秦嬤嬤以前在明家見多識廣,自然看不上這些粗製濫造的頭麵,歎息著道:“那是你沒見過夫人的嫁妝,夫人嫁裏才真全是好東西。隻說那些玉石頭麵與翡翠,有銀子也買不到。更遑說珍珠,龍眼那般大的金珠,誰家裏有一顆就能當做傳家寶,夫人有整整一匣子,都被老夫人.....”
她偷瞄了眼旁邊不做聲的明令儀,怕惹得她傷心,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轉而勉強笑道:“夫人先去用飯吧,夏薇,晚上廚房做了什麼菜?”
夏薇合上匣子,走到案幾前打開食盒蓋子往外拿飯菜,笑著道:“我去的時候,廚娘熱情得嚇了我一跳,還以為自己不是在夫人跟前伺候,轉而去伺候姨娘了呢。”
碗碟裏裝著糟鵝信,糯米糖藕,白蝦,清蒸魚,一缽清亮的雞湯,綠瑩瑩的青菜,還有碗粳米飯,不僅葷素搭配適宜,看上去還賞心悅目。
明令儀淡淡笑了,原來自己這個嫡母吃杯茶如此重要,看來曾退之真心想要她這個夫人出麵,幫著描補國公府的名聲了。
她分了小半碗米飯出來,隨意撿了些菜,又倒了碗湯,其他的都讓秦嬤嬤與夏薇一起吃了,幾人用完飯才收拾好碗碟,曾退之就來了偏院。
他與之前神色中總是帶著戾氣不同,現在他看上去仍然有些疲倦,精神卻很好,怎麼都掩飾不住春風得意躊躇滿誌的神情。
明令儀垂下眼簾,上前恭敬曲膝施禮,他擺了擺手道:“坐吧,衣衫首飾都收到了?”
“前腳剛收到,有勞國公爺費心。”明令儀撿了個離他遠些的圈椅坐下,客氣地答道。
曾退之斜了她一眼,眉頭微皺,他哪想得到這些,還是徐延年出口提醒,他不過隨口吩咐了下去而已。
他卻沒說什麼,隻點點頭道:“收到就好,明日吳國大長公主也會來,還有林老夫人,她們都是貴人中的貴人,你萬萬不能在人前失禮。阿娘還病著不能起床,若是她能起來,能幫著你招呼這些貴客,我倒能放下些心。”
明令儀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荒謬感,垂首不做聲,她驀地想起曾二老爺跳腳罵的樣子:“你阿爹當年就是娶了打鐵匠家的閨女.....”
“趙姨娘與許姨娘管家理事做得好,不會有什麼差錯,隻......”曾退之停頓了下,趙姨娘病好之後,人比先前還要溫柔可人,尤其身段軟得讓他食髓知味。
許姨娘也不似從前那般清高,多了許多人情味,才情卻不見減少,寫出來的詩句,隻怕是大儒也會讚不絕口。
可惜她們卻隻是妾,若親自出麵招呼吳國大長公主她們,隻怕她們會轉身就走,還會罵國公府張狂,拿小妾出來與正妻平起平坐。
曾退之說不出的鬱悶,她們中任何人都可以擔起正妻之責,若是早先娶的是她們......
也不行,她們的家世門第太低,阿娘不可能同意她們進門,雖然阿娘自己也家世不顯,對兒媳的要求卻不同,當年還打算讓他尚公主。
後來阿爹不同意,硬壓著去向明家求親,後來明家出了事,阿娘將已經去世的阿爹罵了幾天幾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