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磊歎了一口氣，說，大學畢業也沒在紹興找到工作，早知道就不去那麼遠了，這四年也沒和兄弟們聚聚，真是失意。
失意，真是失意。
葉馨最後說，今天你們仨怎麼這麼娘們呢，一會是不是又要哭訴了？來，幹杯！
幹杯！我們齊聲說道。
結果那瓶黃酒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好喝，我和李浩都不約而同說這哪門子算是酒，這根本就是中藥啊，又苦又酸，真他媽難喝。
宮磊顯得很失落，說，我之前也沒喝過這酒，完了完了，我未來的嶽父這會子說不定正開這酒呢。
我安慰他說，說不定你未來的嶽父根本看不起這禮物，壓根不會喝它。
李浩說，說不定他連這蠟塞都不知道怎麼開呢。
說不定，還能治百病呢。宮磊恍惚地說著。
後來，我們還喝了李浩帶來的二鍋頭，他把四瓶二鍋頭往桌子上敲的一瞬，我就明白了，今天的戰鬥會很慘烈。
我們一邊喝，一邊談到了未來，談到了人生。
宮磊臉紅得像猴那啥似的，咪咪著眼睛，也看不出來他在看誰，他翹著蘭花指說，我將來一定要收購步行街那棟女人世界，什麼東西，賣女人那點東西占了整棟樓，我收購過來就搞娛樂，有啥玩的就搞啥。
李浩也醉了，嘿嘿嘿嘿個沒完，接著宮磊的話茬說，你要搞個男人世界？裏麵賣女人？
我也認真起來，說這個有搞頭，如今最掙錢的就是這貴賓一位的活兒，有搞頭，有搞頭。
葉馨真能喝，閉著眼睛一口接一口地喝二鍋頭，然後揮舞著雙臂叫著，我沒賣過！我沒賣過！說完就趴下了。
我們仨立刻就醒了一半的酒。李浩捂著臉痛哭。
我說，李浩，不要多想，指不定葉馨說自己賣什麼呢。
李浩哭的更厲害了。
宮磊說，李浩，你媳婦就是我媳婦，我幫你一起扛著。
喝光了那二鍋頭，李浩吧唧吧唧嘴，說意猶未盡。終於輪到我上場了，我掏出了珍藏的幹紅，說，喝！管飽！
葉馨已經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李浩抓著葉馨的頭發，把她的腦袋提了起來，啪啪就是來回兩耳光。葉馨嘿嘿傻笑了一下，也沒醒。李浩說，咱們喝，她這是真不行了。
喝完了紅酒的時候，我們連螃蟹皮兒都啃光了，三種酒摻著喝的威力果然不小，我和李浩爭著去廁所摳嗓子吐，宮磊在地上打著滾兒。我吐完的時候，李浩還在吐，什麼狗東西，還裝酒仙呢。
我看見葉馨安靜地趴在桌子上，很心疼，或許是酒勁上來的緣故，我也不保守了，我跨過地上打滾的宮磊，走到葉馨身邊，一把抱住了她，還聞了一聞。真香。這難道就是女孩子固有的體香？
葉馨醒了過來，抬頭看見是我抱她，她也轉身抱住了我。
畫麵就此定格，我甚至不明白它表達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我和兄弟的女朋友摟在一起，一個人在地上打滾兒，一個人在廁所哇哇吐著黃湯。也真如我所說的，人生本來就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或許，連人生本身也是如此。
在抱著葉馨的時候，我望著陽台窗外的天空，蔚藍，少雲，也是靜止著的，好像時間不會再繼續走下去。
我想說什麼，但怕把時間吵醒。
葉馨哭了，我問她為什麼哭，她不說話，卻把我抱得更緊。
後來，我去廁所看李浩，他竟趴在地上睡著了，上半身在廁所外麵，下半身在廁所裏麵，好像之前想爬著出來，但爬到了一半就醉死過去了。
宮磊也蜷縮著身子躺在地板上，吐了滿地。
葉馨果然是很能喝酒的，在水槽旁低著頭洗碗盤，她說倘若若幹年後，這幾個人還能像今天這樣玩樂那該有多好。
她的頭發低垂，我看不見她的表情，隻是聽著她的口吻，感覺很平靜，好像她偷偷歎息了一聲，又好像那聲歎息隻是我的幻覺。
正如東北的秋天一樣後知後覺。
2010年9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