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流雲閣。
金碧輝煌的大廳中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遠處搭建的高台之上,正進行著三年一次的鬥舞大會。
薑國物豐民阜,兵強馬壯,百姓多好歌舞,善鼓樂。
郢都作為薑國都城,更是歌舞坊林立,流雲閣便是其中之一。其自四年前興起之後漸漸力壓群芳,一躍成為僅次於“瓊樓”的郢都第二大歌舞坊。
按照慣例,曆屆鬥舞大會的獲勝一方都可獲得三年向宮廷進獻舞樂的資格,其時,歌舞坊將歸屬宮廷教坊司管轄,主要負責宮廷歌舞禮樂之事。
其中的佼佼者更有可能憑才貌獲寵封妃,從此擺脫賤籍,盡享富貴榮華。
而今日舞台上的比試便是這最後一場的舞魁之爭……
此時,在台上曼舞輕歌的姑娘乃是來自瓊樓的舞姬林賽雪。
她雖名中帶雪,卻生得嬌豔奪目。她一身紅衣,墊著足尖在台上旋轉著,那速度幾近令人目眩,隨著一旁的鼓樂愈發急促,她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宛若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台下的看客皆被她高超的舞技折服,一時之間,稱讚之聲四起。
直至林賽雪謝幕,台下依舊掌聲不斷。
一位尖臉華衣的男子顯得異常激動,他突然站起,瘋狂喊著林賽雪的名字。
他動作唐突,撞倒了一旁添茶水的小女孩。她茶壺未拿穩,灑出的茶弄濕了男子的衣袖。
“你這不長眼的東西,爺今日得好好教訓你!”
那男子十分不悅,抓住女孩的衣領子要打,卻被從旁走過來的丘芸婼攔住。
“呦,張四爺今兒這身衣服可真是襯您的氣度,這般剪裁和紋樣,一看便知是舶來的緊俏貨!”她說罷,又轉頭訓斥女孩:“小豆子,跟你說了多少次,添茶要小心,怎麼還是改不了毛躁的毛病?”
小豆子剛滿十二,此時眼淚汪汪,嚇得忘了辯解。
男人聽到有美人讚揚自是得意,“還是丘娘嘴甜,這樣吧,隻要你坐下陪我喝茶,這事兒一筆勾銷。”
丘芸婼心知這色痞想什麼,索性對他微微一笑,轉身對小豆子道:“四爺不追究了,還不快謝過四爺?”
小豆子擦擦眼淚,朝男子道謝。
丘芸婼見事情了結,又對小豆子吩咐道,“我房中有些冰鎮的瓜果,你拿過來,給四爺嚐嚐鮮!就當賠罪了!”
小豆子一愣,道:“丘姐姐,樓上……樓上剛漆的地板還未幹,邵老板讓我們不要上去……”
“叫你去你便去!哪這麼多廢話?出了亂子本姑娘給你撐腰,還愣著做甚?還不快去?”
小豆子不敢再說,轉身跑開。
那男子更是高興,與丘芸婼攀談起來,直至紅色的幕布再次開啟,第二場表演開始了。
高台之上,倏然響起悠揚空靈的古樂,這與方才林賽雪熱情似火的表演反差巨大。
眾人皆知,花閑愁之舞一直以清雅高潔在郢都獨占鼇頭,特別是她自創的舞蹈飛天,被郢都的才子蔣沛譽為當世奇舞,隻是此舞她從未公開表演過,有幸得見者更是寥寥。
台上空無一人,眾看客滿目期待,不知此次花閑愁會有何等精彩的表演。
“花姑娘此次若能勝出,沈兄,你可要賠給我雙倍的銀兩。”坐在貴賓席的蔣沛按捺不住的伸長了脖子看著深藍色的幕布,那塊布是通往後台的通道,舞者也皆是由此而出。
“哼,故弄玄虛!等贏了再說罷。”
此刻,他身旁的男子一身玄色錦衣,巍然而坐,頭頂束發的白玉金絲冠甚是惹眼。他麵容俊美,氣質清貴,華而不俗,貴而不驕。
此時,他微微眯起長眸,雖心中好奇,卻不動聲色。
此人正是當朝權相,沈攸寧。
“難得我家老爺子染了風寒不能親自甄選這教坊司舞姬,我才得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沈兄你就不能給捧個場?”蔣沛悻然看了沈攸寧一眼,繼續死盯幕布。
沈攸寧啖了口茶幽幽道:“蔣公若知你如此癡迷這等風月場,今日定不會遣你過來。一個花閑愁,快把你的魂兒勾沒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和花姑娘,那就是戲文裏的才子佳人,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沈攸寧不屑看了他一眼,道:“那為兄便祝君早日過了蔣公那關……抱得美人歸了。”
蔣沛哀歎一聲,搖頭道:“沈兄你不必諷我,我家有老頑固,恐怕此生與這美人兒是無緣了。無緣歸無緣,看看總是好的。不過我沒戲,不意味著你沒戲!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你這一無椿萱,二無妻室的,正好娶了她,豈不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