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年除夕夜。去年的冬天,南泱生下了她和輕歡的第二個女兒，取名叫南山遙。南風綿綿，南山遙遙,相輔相成，相得益彰。除夕夜這天，南泱和輕歡邀請朋友們去她們家過節，朋友們都很給麵子地答應了。從中午十二點就開始陸續有人過來。最先過來的是岑子妍，因為南風綿一直給岑子妍打電話撒嬌要見她，岑子妍耐不住小孩子求,大中午就趕過來幫輕歡在廚房打下手。南風綿鑽到廚房裏,跟在岑子妍屁股後麵嘟嘟囔囔說話，輕歡嫌吵，讓南泱把她領走了。南泱右邊膝蓋放著才幾個月大的南山遙,左邊膝蓋坐著無精打采的南風綿，桌上橫七豎八地鋪著她才寫完的對聯和福字。一邊帶孩子一邊寫對聯顯然是件苦差事,遙遙餓了哭著要吃奶,綿綿耷拉著臉不停地羅裏吧嗦要去找岑子妍，南泱左哄一下右哄一下，心神皆疲。到了下午四點,祁軼和明晚澄的到來總算把南泱解脫了出來。祁軼把遙遙抱走,放到搖籃裏哄睡。明晚澄拎起綿綿的衣領子,把她提溜到一邊去,笑著看南泱：“老祖,怎麼兩個小孩就把你弄得焦頭爛額了？”“……閉嘴。”南泱走到陽台上去透氣。明晚澄跟上去，嘴不肯停：“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新年快樂——”南泱知道她在暗示什麼,麵無表情：“讓祁老師給你包。”“她呀,她哪裏還有錢呢，”明晚澄歎了口氣，“老祖你也知道，她因為我跟家裏鬧得挺不開心的，她爹她媽基本等於把她掃地出門了，就她那點工資，房貸都養得困難。我們都吃了一個月的榨菜配白米飯了，你還不可憐可憐我，我也太難了吧……”祁軼的聲音從背後忽然響起：“嫌我養不起你了？”明晚澄身體一僵，忙回過頭去賠笑：“沒有沒有，姐姐你別誤會，真沒有。”“你別聽她胡說，”祁軼無奈地朝南泱笑了笑，“我們才連著吃了一個禮拜的海底撈。她就是想從你這裏坑點錢。”輕歡從廚房跑過來，腰上係著圍裙，小臂上戴著袖套，額頭上還紮了花頭巾，顯然實在是太忙了。她像看救星一樣看著祁軼和明晚澄，拉著她倆就往廚房去：“快來幫幫我，還要炸魚，搓丸子，蒸條子肉，再晚就沒法卡春晚的開播時間吃年夜飯了！”南泱攔住她，把祁軼和明晚澄往自己這邊撥了一下：“她們還要幫我看孩子。”輕歡嗔她一眼，又把祁軼和明晚澄往自己這邊拉：“年夜飯重要還是看孩子重要？先做飯。”南泱拽過祁軼和明晚澄：“先看孩子，一會兒我幫你做飯。”輕歡拽過祁軼和明晚澄：“先做飯，一會兒我幫你看孩子。”祁軼：“……”明晚澄：“……”祁澄兩個人擠在中間，工具人一樣被拉來拽去，最後還是祁軼出來勸解，她去幫輕歡做飯，明晚澄幫南泱帶孩子，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明晚澄看著廚房透明的推拉門後那三個忙碌的身影，歎口氣：“你們為什麼不請幾個阿姨來幫忙呢？”“……”南泱沉默了一會兒，眉頭一皺，“有道理。”明晚澄：“……”明晚澄：“你別告訴我你才想到這層。”南泱：“我們平時沒有請阿姨的習慣。”明晚澄：“這不是你想不到請阿姨的理由。”南泱：“……有道理。”“……”明晚澄用惋惜的目光看南泱，“俗話說，一孕傻三年，果然是真的。老祖，你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老祖了。”南泱又皺起眉：“放肆。”明晚澄聽了這兩個字，一下就舒展了五官，笑開了：“哎喲，是你，還是以前的你。”綿綿又跑去廚房找岑子妍了，兩個人坐在遙遙的搖籃邊聊起天來。明晚澄從搖籃裏撈起一個撥浪鼓，眼尖地認出這是輕歡當年從大雁塔廣場買回去的那隻，笑著在遙遙麵前“咣啷啷”地晃起來，“這些年的日子是不是平靜到有些無聊了呀？”這些日子確實很平靜，平靜到幾乎沒有一絲波瀾。對於南泱這種曆經了三千年坎坷、看盡恩怨情仇與跌宕起伏的人來說，或許還真稱得上一句“無聊”。“怎麼會無聊？”南泱卻不認同，她拿起旁邊的奶瓶，摸著奶的溫度，眉眼間盡是柔和，“有妻子，有孩子，也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業，過著這樣的生活還要抱怨無聊，那真是愧對老天的善待。”明晚澄不禁笑了：“你覺得老天善待你？”南泱沒說話，把奶瓶蓋子打開，塞進了遙遙的嘴巴，讓她的兩隻小手握住奶瓶的手柄。過了很久，她才輕聲答：“眼下善待就好。”她這漫長的一生這樣收場，再好不過了。走過快意恩仇的江湖，做過萬人之上的尊主，揮過劍，斬過惡，愛過一個人，弄丟過，也找到過。失而複得，得而複失，輾轉輪回，最後的結局還是把她們兩個人書寫在了一起。家人閑坐，燈火可親。足矣。南泱俯下臉，幫遙遙托著奶瓶屁股，唇角的笑滿溢著屬於母親的溫柔。遙遙吧唧著奶嘴，圓溜溜的眼睛卻直直地看著南泱，喝了一會兒，她軟嫩的小手張開，握住了南泱的大拇指。太小的手，四根指頭並攏握在一起，也隻能握住母親的一根拇指而已。.更晚一點時，更多的人來到了家裏。梅仲禮，孫緒雪，孫國輝，還有祝軍和於鳳麗。老人們紛紛湧到嬰兒房，把遙遙和綿綿抱過來舉過去，一個個的紅包把孩子的枕頭墊高了將近五公分。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去往餐廳，打開電視用春晚做背景音。喧鬧，拜年，敬酒，寒暄，祝福。就像普羅眾生裏最普通的一戶人家，平凡而溫暖。吃過年夜飯，老人們擺了一桌麻將，一邊看春晚一邊打麻將。閑出來的人帶著小孩，提著花燈籠去天台看煙花。明晚澄和祁軼坐在一起，綿綿坐在岑子妍的腿上。南泱和輕歡挨得極近，輕歡拎著一杆花燈，南泱抱著睡著的遙遙，漫天的煙花在她們頭頂此起彼伏地綻放。南泱輕聲說：“你今天做了一天的飯，辛苦了。”輕歡回道：“今天把兩個孩子都丟給你帶，你也辛苦了。”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天的疲憊都煙消雲散。輕歡用肩頭輕輕撞了一下南泱：“又到了每年在煙花下許願的時候咯。”南泱隻輕笑了一下：“每年都要變著法地許願，生日要許，看個流星要許，過個年也要許。哪裏有那麼多願望拿來許的？”輕歡靠在她肩上，眼底滿是笑意：“那是大家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嘛。你就再沒什麼想得到的東西了？”南泱看了看懷裏的女兒，又看了看身邊的輕歡，說：“這輩子，再沒有了。”“這輩子沒有了，那——下輩子呢？”輕歡又問。南泱思索片刻，說：“那就許個願，願一個來世。”輕歡：“來世什麼？”南泱：“願來世，你還能愛上我。”輕歡：“光是願我愛你呀，你要是不愛我怎麼辦？”南泱：“結婚時我就說了，以後綿綿萬世，我都會找到你，守護你，愛上你。我唯一怕的，是來世的你不愛我。”輕歡抱住南泱的腰，笑著在她耳邊小聲說：“笨蛋，我也早就說過了。”南泱：“說過什麼？”輕歡看向天空，煙花的倒影在她瞳孔中璀璨地盛開。她答道：“世界上就是有一千個我，這一千個我總還是抱著你。”※※※※※※※※※※※※※※※※※※※※家人閑坐，燈火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