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軼要結婚了,就在這個月。南泱本來以為李浩洋說兩家父母在籌備婚禮隻是個風聲,沒想到這一次是真的定了下來。拖了這麼多年,祁家和李家總算是等不及了。輕歡問祁軼願不願意,祁軼沉默很久,最後隻說:“就這樣吧。”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放下心底的那個人,但大家都明白,她終於還是做出了妥協。輕歡打開明晚澄的對話框,看著對方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回複過的界麵,思索良久,還是給她發了一句:“阿澄,這個月底小軼就要結婚了,她讓我問問你,要不要幫你在婚禮上留個座位?”她是下午六點發出去的。第二天早上,竟意外地收到了一條來自明晚澄的回複:“留一個。”輕歡馬上打了個語音通話過去,忐忑的等待後,終於等到了這幾年來明晚澄的第一次接聽。剛接通,輕歡就劈頭蓋臉地罵:“兔崽子,你還知道搭理你師父?”明晚澄的笑從聽筒裏傳來:“對不起嘛,我這幾年玩得太瘋了。您和老祖這幾年過得怎麼樣?綿綿怎麼樣?”“都挺好的。”輕歡盤腿坐在宿舍床上,抬手把床簾卷起來,讓光透進來,“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和你老祖去接你。”“……就她結婚那天吧。回來看看她,看她好好地結了婚,我就走。”“阿澄……”輕歡欲言又止。明晚澄:“嗯?”“……沒什麼。”輕歡笑了笑,還是什麼都沒說,“記得給我帶點特產。”“那是當然的!”“嗯,拜拜。”“拜拜。”掛了通話,輕歡垂下手望著窗外,在懶洋洋的陽光裏硬是覺出了一點孤寂。.祁軼婚禮那天早上,南泱和輕歡先開車去了市機場接剛剛回國的明晚澄。在幾十個國家飄蕩那麼久,明晚澄回來的時候竟意外的一身輕,行李箱都沒拉,簡簡單單一條牛仔背帶褲、一個背包、一頂鴨舌帽。她的臉一點都沒變,還是十多歲少女的模樣,走路的步伐都透著令人向往的活力。見到兩個故人,明晚澄盯著南泱身上那件白襯衫看了好一會兒,摘了墨鏡湊近去眯起眼,打量著襯衫上熟悉的白鶴壓花的繡紋,新奇地問:“咦,這不是老祖古時穿的那件白衣上的繡紋麼?”“這些鶴紋都是我親手繡上去的,”輕歡溫柔地笑,“是送她的結婚紀念日禮物。”“有意思,把古代的繡紋挪到現代的襯衣上,”明晚澄笑道,“倒真讓我想起了三千多年前的你們。真羨慕您二位,和這襯衣一樣,又有古又有今。”南泱一如既往地嫌明晚澄聒噪,皺了眉轉身先走了。明晚澄看著南泱鼓起來的肚子,小聲問輕歡:“老二給起名字了麼?”輕歡:“沒呢。”明晚澄:“要快點起啊,起名字這事兒可講究了,尤其是還有老祖這麼個老古董在,她肯定特講究生辰八字金木水火那些東西。指不定還要算上一卦,尋個良辰吉日卜一卜這、占一占那,等孩子落地才起不是晚了麼?師父你得催著。還有,第二個孩子不能再跟她姓了吧?怎麼也得跟你姓一個,現在婚姻講究平等,不能因為你當初是入贅的就……”“阿澄,”輕歡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我老了。”明晚澄睜大眼睛,幾分純良:“老了怎麼啦?”輕歡:“老了,聽不得太鬧的,體諒一下。”明晚澄:“……”輕歡看著她,半晌,說:“今天是小軼結婚的日子,可是你看起來好像沒什麼難過的。”明晚澄的眼裏短暫地失了神。她連眨好幾下眼,又扯起嘴角露出往常那不著四六的笑:“我、我有什麼好難過的?”輕歡沒再追問了。她其實能明白,灑脫都是講給別人聽的,夜裏一個人掉的淚隻有自己才知道。.三個人到了婚禮現場,迎賓的服務員把她們帶到內場。婚禮在一個漂亮的花園舉行,四周都是古羅馬風格的雕柱,噴泉池中央一頭獨角獸吐著清澈的泉水,地麵鋪滿新鮮的粉紅花瓣。秋千架的旁邊放著一台鋼琴,演奏師還沒來,岑子妍坐在鋼琴凳上,懷裏抱著小小的南風綿。她正握著綿綿的手在琴鍵上慢慢地遊走,眉眼笑得彎起來。南泱、輕歡、明晚澄走近了,聽見她們彈的是《夢中的婚禮》。明晚澄記得她走時綿綿才三歲,那個時候綿綿就特別黏岑子妍了,沒想到,如今長大了還是這麼黏。她嘖了一聲,悄悄問南泱和輕歡:“這孩子喜歡年上老阿姨的基因是遺傳了誰呀?”南泱涼悠悠地瞥了眼輕歡。輕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來我的DNA比較刁鑽。”明晚澄讚同:“不是一般的刁鑽。”岑子妍看到她們走過來,便抱著綿綿站起來和她們打招呼:“南老板,輕歡。阿澄,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明晚澄笑了笑。岑子妍欣慰一笑:“你肯來參加小軼的婚禮,看來是真的放下了。”明晚澄卻說:“誰說我放下了?”岑子妍的笑僵在唇角。明晚澄笑著擺手,打著哈哈:“哎,開個玩笑,別當真別當真。”岑子妍:“……”過了一會兒,司儀過來和她們說婚禮要開始了,她們是新娘的特殊好友,請她們入座喜宴第一排。幾個人沒什麼異議,一同在第一排落座。等所有人都坐好後,神父也在上麵站好,旁邊的樂隊開始奏樂,新郎和新娘一同隨著撒花的花童入場。明晚澄和南泱輕歡一樣,趴在椅背上往後看,用目光迎接新人的到來。祁軼挽著李浩洋的胳膊,白色婚紗包裹全身,臂彎間是一捧沾水帶露的黃玫瑰花。她目視前方,端莊而優雅,仿佛世間最賢柔的新娘。明晚澄看著她,眼底緩緩盈上了一層薄淚。淚光中,送出了最後一個祝福的笑。這樣已經很好了。這一世,她的小公主也算求得了圓滿。肩頭忽然傳來一點溫暖。明晚澄回過頭,看到南泱在安撫地拍她的肩,淚珠一下吧嗒掉下來。新郎和新娘走上了台,並肩站在神父麵前。神父開始念誓詞,先對新郎念,念一句新郎就跟著說一句,虔誠無比。念完後,眾人鼓掌。神父微微轉身,麵向新娘,重新開始念誓詞。念了第一句,神父期盼地看向新娘,等待她跟著重複。祁軼卻久久都沒說話。台下的眾人開始小聲議論,祁家父母和李家父母疑惑地對視。好陣子時間過去,祁軼終於動了一下,卻是轉頭看向了第一排的賓客席。她緊緊盯著明晚澄,然後拎起裙子,一步一步從台上走了下來,從容、堅定、緩慢地走到了明晚澄麵前。“為什麼還不搶婚?”她詢問的嗓音溫柔得像在哄小孩。賓客席聽到這句話,愣了愣,然後瞬間炸開了鍋,疑問和不解沸沸揚揚地耳邊吵嚷叫囂。明晚澄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祁軼的臉,下巴都在顫抖。“阿澄,”祁軼置若罔聞,彎了一點腰,微垂的睫毛輕顫,手指小心地摸了摸明晚澄頭發,語調輕得似在說情話,“搶走我。”搶走我。眼前的新娘被淚光模糊,在晃動的光斑中,明晚澄好像恍惚看見了三千年前那個穿著紅色嫁衣要去和親的公主。她忽然意識到,她和她之間的緣分,就是從當初一時興起的搶親開始的。原來,從古至今,她一直都希望著能被自己搶走。開頭她搶走了她,結尾她怎能丟下她?明晚澄猛地站起來,一把抓住祁軼的手,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時,拉著她飛快地往外跑。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拚了命地跑,邊跑邊哭。教堂外的陽光肆意地灑在臉上,風中流動著自由和瘋狂。去他媽的圓滿。她家公主的圓滿,隻能是和她明晚澄在一起。※※※※※※※※※※※※※※※※※※※※以搶親開始,以搶親結束,嗯,圓滿!祁澄還會給一個99世的後續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