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律望著那片停留過影子的穹頂,喉間還殘留著甜美的滋味,他猛地推開半頁櫃門迅速跟了上去。
神像的頭冠邊沿,恍若城牆般留了個裝飾的孔洞,霍律通過那個孔洞低頭去看下麵。
亞倫盤腿坐在了神像前麵,剛坐下,那些人便再次帶著昏黃的光亮到來。
這是霍律第一次看到那幾個人,死氣沉沉的黑色燕尾服男仆,領頭的,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少年。
他們繞過淺金色的柱子,麵貌也逐漸清晰,霍律的瞳孔猛然緊縮起來。
艾希。
霍律抿著唇,在艾希若有所覺、將要看上來時迅速蹲了下來。
他抬眼盯著那映照了火光的彩繪穹頂,直到現在才明白,這地方,是古堡的頂層,他從未踏足過的地方,莊嚴神聖得像一座神殿,下麵,卻生活著一群黑暗生命。
他應該早點發現異常的,沒有神殿會在白天這麼安靜。
霍律不明白亞倫帶他回來的緣由,他們如果逃出去,可以坐船去任何地方…
…
火光褪開,霍律再次探頭去看時,幽暗的大殿卻空無一人。
亞倫被艾希帶走了。
隱約的夜色中,飄來了悠揚曖昧的樂曲聲。
霍律想起了初時的馬車、還有嗡嗡過耳的喧鬧,就像下麵,正在舉行一場不為人知的宴會。
宴會,殷紅的笑唇,染血的桌布,奄奄一息的少年…它們組成一副色彩濃麗的油畫,清晰深刻地印在霍律的腦子裏。
霍律保有極高的自我意識,即便他的腦海中全是別人的記憶,他也能知道“我”是“我”。
在“他”的記憶中,霍格公爵是一位冷漠無情的純血種貴族,間接導致了弟弟的死亡,“他”依靠了女巫母親教給的一些巫術,才讓霍格公爵迷戀上自己,而後,便開展了為弟弟複仇的計劃。
亞倫會有危險,也許會像記憶中那個少年一樣被分食而死。
但亞倫不是人類,他這兩日放血的量遠遠超過了一個正常人能承受的水平。
霍律盯著下麵空蕩蕩的大殿,又想起亞倫離開時,嗓音還透著不明的虛弱。
…
突兀的、玻璃炸裂的聲音,激起了人群翻湧的嘩然聲潮,下麵似乎發生了什麼振奮人心的事。
霍律的手指捏了一下,亞倫不是人類,他現在下去,或許還能在森林裏,撿到對方留有生命的軀殼。
霍律從衣櫃裏翻出一套舞女的裙子,還有麵紗,將它們綁在身上,他抬腿翻過那個頭冠,血族是摔不死的,頂多身上受點傷,疼那麼久就會好起來。WwWx520xs.com
他用腳踩了踩女神像彎曲的發絲,還算堅固,他努力尋找著力點,盡量想將墜落的傷害降到最低,卻在降落到肩部時,一個踩空,沿著女神像絲滑的長裙落了下去。
“砰——!”
重重一跌的一陣悶響。
霍律竭力壓抑著嗓子,發出一陣短促的“嘶”聲,他的身體不自覺蜷了一下,癱在神像下麵,感覺骨頭都散了開,隱隱的鈍痛在周身循環了個遍。
一定是內出血了,他的視野半晌才清明,旁邊就是祭壇,他該慶幸沒有摔進去造成二次傷害。
霍律仰躺在地麵上,下麵的熱鬧更清晰了,他打算小養一會兒,能動了就下去看看。
他跟霍格公爵可沒什麼深仇大恨,他是不可能留在古堡的,宴會人多嘴雜,他救下亞倫,就當是感謝對方這幾天的照顧,之後他便帶著身上的銀幣乘船去國外,在這之前,還得買一身遮陽的兜帽鬥篷…
女神像深陷的眼窩幽幽地對著霍律,仿佛暗處窺視的眼睛。
霍律躺了一會兒,感覺能動了,才背著那套輕薄的衣裙,趔趄著爬了起來。
霍律背對著神像,哆哆嗦嗦地解下衣服,月光下的背,透出一種病態的、戰栗著的慘白。
喉嚨裏,仿佛含了一口老血,像是有誰在擠.弄霍律的身體,將那陣腥甜的液體擠著湧上喉腔,又壓了下去,他的眼淚都差點疼出來。
…
路上,有一些路過的男仆,他們也不確定宴會上有沒有穿著蒙麵舞裙的女性血族,所以對霍律並未起疑,畢竟這幅裝扮在時下的城裏很流行。
霍律的頭上包裹著厚厚的紗巾,加上柔軟得略顯精致的眉眼,外表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女人一樣。
他的身上還是有些疼,以至於眼角時刻蓄著點“我見猶憐”的羞恥淚花,金屬麵罩上的珠鏈發出細碎的碰擊聲。
那身舞娘的紗裙遮不住什麼,妖冶的紅色,映襯的修長筆直的雙腿白得像雪一樣,腰間還垂掛著亮閃閃的金屬細鏈,霍律甚至為了逼真,在胸口也塞了些綿軟的東西。
疼痛讓霍律忽略了那陣羞恥,他忍著喉頭時不時上竄的腥甜,步履無聲地走到古堡下麵。
鎏金般的光亮籠罩在整個大廳,靠近牆的地方擺了椅背雕琢精致紋飾的扶手椅,跳著舞的血族影子印在四周,顯得扭曲又瘋狂。
霍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麵,尋找亞倫的影子,他甚至有意避開了霍格公爵所在的地方,畢竟那兒的人實在太多了。
當純血種們發現,回來的是原裝的霍格公爵,都忍不住上前問候,而霍格公爵被圍在中間,完全應付自如。
霍律瞄了一眼,便想去走廊為客人準備的休息區看看。
他的眼睛盯著幽暗的走廊,人明明也是朝著那邊走的,忽然就感到一雙手探向了腰腹。
霍律微滯,下一刻,他便被不知來源的力量帶離,四周昏暗的光暈也陡然轉亮,整個人頃刻坐在了冰冷而略顯堅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