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寂靜之後,紀嶽開口:“下來吧。”
溫懷鈺沒猶豫,往下踩了數級樓梯。
年輕的將軍朝她微微頷首,身姿筆挺,目光中卻藏著淡淡的憂慮,朝著紀嶽敬了個禮,腳步鏗鏘的離開了。
“坐。”
紀嶽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聽都聽了,這個時候開始緊張了?”
溫懷鈺低了下頭:“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是因為談到溫家了吧?”
“是的。聽到了,就不想走。您能告訴我,和剛才這位先生的談話內容嗎?”
紀嶽長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輕輕的揉著眉心,對管家揮了揮手:“長話短說。”
管家以前是他的副官,站的筆直,態度認真如彙報工作:“溫小姐,不同於別人,司……先生的身份本就敏感一些,所以在某些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態度向來是極其嚴謹的,也從來不和他人有牽扯。但是現在……這一兩年溫氏先後出了幾場事故,雖說都不是很大的問題,也已經問責了相關負責人,但總歸……總歸對聲譽有影響的。”
“說的詳細點。不用保留。”
“詳細一點……那就是最近似乎有傳言說,溫氏拿下前一個巨額招標項目,就是先生在上麵打了招呼。”
“無中生有!”
“是的。但是,溫小姐,但是也有一個成語,叫做人言可畏。”
“……你繼續。”
“好的。謝謝您保持了理智。你可能覺得這個是無中生有,但是在這種作風問題上,別人的態度一向是非常明顯的。往年,我幾乎整夜不睡,就站在外麵接待來客。今年……就隻有林上將來拜訪先生。”
紀嶽睜開眼睛,微微皺眉:“好了。”
管家已經將話說完,後退一步,站的筆挺。
溫懷鈺一怔:“對不起。我都不知道。”
紀嶽的語氣罕見的溫和:“不用自責。這不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你爺爺也知道,我前幾天跟跟他通過電話的。你也不用擔心。”
“爺爺知道……但是他沒告訴我。”
“好了。不要緊張。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這不是你能處理的事情。相信我們這些老家夥好了,我們會去解決的。”
溫懷鈺無法不緊張,也沒辦法不想這件事情,回到房間,在床上坐著發呆,給爺爺打了電話,果然得到了相同的回複。
他們對於時局的風向有著敏銳的把握度,多年經營的關係網絡早就在第一時間內傳達了信號,奈何此時什麼都不能做,能做的就是等。所以他們不願意說,不願意讓她提前背負壓力。
溫懷鈺輕輕歎了一口氣:“所以。爺爺,你不想我在家裏過年,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不是,南南,爺爺讓你出去,隻是因為知道你不喜歡待在家裏。”
“我……”
“真的不用想那麼多,就算你要想,也要等春節假期結束,公司員工都回去上班了之後再想,對吧?”
“我知道的。我就是……就是很擔心。溫氏是我的責任,我要對所有的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都要負責。”
溫嚴笑了:“小白眼狼,現在董事長還是我呢,你就想越過爺爺去了啊?好了,天塌下來還有人頂著,你休息吧。記得跟小紀一起,去祭拜你的養父母。”
溫懷鈺嗯了一聲,答應了,可心裏卻始終放不下,紀以柔回到房間時,正好聽見她在輕輕歎氣。
“怎麼了?太久沒陪你,生氣了?”
“不是。是家裏的一些事情。”
“什麼事?”
溫懷鈺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以後……我要是成為你的負擔……”
她討厭成為別人的負擔和拖累。她從一生下來就是母親的負累,後來周琳在台風天將她交給朋友看顧;後來養父母盡心盡力對她好,她那時還小,卻也知道養父長期生病,買不起藥,可她從來沒有哪頓是餓著過的。後來養父去世的那麼早,這大概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紀以柔打斷了:“我不喜歡你這麼說話。”
溫懷鈺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將所有的話都壓了下去:“對不起。不該影響你的心情。”
紀以柔走過去,指尖按住她唇瓣:“不要跟我說對不起,真的不要說。如果你對家裏的事情不放心,我們明天就回去。”
“爺爺說不要我們回去。明天才初一,回去了公司也沒人上班。溫太太,雖然你對我很重要,但是你一個人,抵不了一支軍隊哦。”
她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因為情緒已經漸漸緩和下來。爺爺很小的時候就教會她這一點,教會她,如何喜怒不形於色,教會她,哪怕石破天驚,也要心有所定。
紀以柔也察覺到她的放空,在她身邊坐下來,攬著她:“那我們還去看你的養父母嗎?”
“去吧。十幾年了,我都沒去過。現在擔心的事情停滯不前,且絲毫不在掌控之中,現在想太多毫無用處,也是浪費多餘的時間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