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
神裂火織用全身的力氣緊握了七天七刀的刀柄。
異樣的聲音回蕩在工廠。
“誰都經曆過。”
神裂恨自己隻能給出這個答案。
但她明白,如果自己現在不說清楚,布倫希爾德·愛因庫貝爾就會踏錯決定性的一步。所以,神裂說出了一句對她自己而言同樣具有決定性意義的話語。
“你所要做的事情,我們每一個‘聖人’都曾親身經曆過。”
5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
她不僅擁有世上僅有的二十人不到的“聖人”資質,同時還具備北歐神話中瓦爾基裏的稀有才能。
她的人生或許的確比其他人——甚至比其他“聖人”——更崎嶇波折。偏見、先入為主、厭惡、恐懼……這些負麵感情充斥著她的經曆,這或許讓身為一個普通人的她不得不過著消極的生活。
然而。
現在她想做的——為了保護、為了拯救最重要的人鋌而走險,這種想法其實並不罕見。
就算沒有瓦爾基裏的才能也無所謂。
即便是隻有“聖人”資質的人,也都曾產生過這樣的想法。
僅僅不到二十人。
與生俱來擁有特異資質的“聖人”或多或少都受到過人類負麵感情的刺激。大部分人表麵上為對方送上了尊敬的祝福,但背地裏卻對他們充滿了怨恨,使用各種方法排遣壓力。
這就是人性。
而被卷入這一醜惡性質中的也並不僅是“聖人”本人。
還有很多人,比如少數真正理解他們的人。
他們中有朋友、戀人、父母兄弟和在戰場上托付背後的上司和部下。這些人屏棄了無聊的偏見真誠地與他們交往……或許和單純的“聖人”相比,他們才是更強大的存在。但是在肉體上,他們卻與“聖人”不同,隻是最最普通的人類。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發動為殺害“聖人”而設的陷阱,又將得到怎樣的結果?
膚淺的謀略在大多數情況下無法真正殺死“聖人”。如果“聖人”真的被這些小陷阱殺死,那麼他本身就不值得被尊重,因為基本不會受到傷害才是“聖人”應有的特別才能。
但周圍的人們卻並非如此。
之所以“聖人”能夠跌跌撞撞地躲過陷阱走在最前方,都是那些他們不惜用生命來守護的、少數理解者用生命換來的。
在這種時候,被留在世間的“聖人”們會怎麼想?
他們能否因為這是命運而就此放棄呢。
怎麼可能辦到。
怎麼可能放棄。
或許正因為他們擁有“聖人”這一特殊資質,這種想法才會顯得更加強烈。他們擁有類似於“神之子”的身體特征,能夠使用神的部分力量。或許由於他們具有這樣的能力,才會更認真地思考什麼“引發奇跡拯救最重要的人”這種荒唐無稽的計劃。
例如,有個有名的故事說的是“神之子”喚回了死者。
而他們聽說了這個故事。
他們明白了,自己的體內也有一部分如此神奇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們見到了少數理解者對自己露出的珍貴的笑容。
那麼,誰又甘心不做出任何嚐試呢。
聖人。
被所有人這樣稱呼的他們卻違背了這一形象,完全為了私欲積蓄的力量,細致地製定出各種計劃,執著地將它們按部就班地執行——換回的,是所有人的絕望。
沒錯。
不可能成功。
無論怎樣強大的“聖人”按照怎樣的理論實施怎樣的計劃,都有一個決定性的問題,那就是一個肉體或精神遭到破壞的人,是不可能複原的。
人的生命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正因為不簡單,他們才會對其倍加珍視——可隻有在想要喚回死者的時候,“聖人”卻怎麼也想不通這一單純的事實。
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將自己傷得體無完膚後即便奉上擁有的一切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於是他們絕望了……這時,“聖人”才明白,最重要的人們死了——神裂深諳這一係列過程。
要說為什麼。
因為她自己也走過同樣的道路。
所以。
神裂火織悲痛萬分。
因為她明白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痛苦,明白她無論如何都想實現願望的迫切心情,理解不管怎麼做等待她的都隻有失敗。神裂清楚得很,諸多經驗得出的統計數據就連一點點小誤差似的奇跡也不願賜給聖人們。
既然如此。
神裂火織就必須做點什麼。
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然而,她最珍視的理解者們的死,並非沒有換來任何東西。
哪怕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她也必須在這裏做點什麼。
6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動作停滯了短短幾秒。
接著她再次吸了口氣,重複了神裂的話語。
“……誰都……經曆過?”
“嗯,已經成了定論了。其實道理很簡單,隻是因為我們擁有特別的東西反而看不透而已。一個人肉體和精神遭到完全破壞以後,無論誰都不可能救活他。在這方麵不分什麼天才和凡人。這道理理所當然,完全沒有任何寬限的餘地。”
“開什麼玩笑。”
對方反駁道。
那種高高在上的口吻仿佛在說“我不想繼續聽你廢話”一般。
“開什麼玩笑!!你是說因為曾經那麼多人都失敗了所以我也得放棄?反正辦不到所以不如放棄?要是我認同這種觀點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采取行動。那些失敗是你們的,不會對我接下來要做的事產生任何影響。我不是普通的聖人。我能將瓦爾基裏、‘主神之槍’和最後的符文之力三合為一,憑此獲得和你們不一樣的結果!!”
神裂火織緩緩搖頭。
她已經看出了布倫希爾德理論中的破綻。
“北歐神話本身就是一個對死亡持肯定態度的宗教。”
她對於是否該將對方逼上絕路產生了猶豫。
但這猶豫不能表露出來。
“在最終之戰拉格納洛克中,包括主神在內的大多數神明和他們的敵人共同倒在了戰場上。在這樣的宗教中不可能存在使他人複活的方法。要是存在,那麼首先拉格納洛克就不該被設定為神話的結局。”
即便獲得諸神之力,若是主神本身就不具備喚醒塞利埃·弗拉特裏這名少年的能力的話,也就沒有了意義。
“你騙人。”
布倫希爾德的槍微微晃了晃。
“北歐神話中存在能給予人類無限生命的食物!神話中,諸神正是因為吃了伊頓女神種的蘋果才獲得了永久的生命!!北歐神話中肯定存在能夠幹涉生命的技術!!”
“那不過是指生命的無限循環而已。沒錯,如果這東西真能被人類重現於世,它肯定會成為改寫曆史的大發明……但這仍不適用於眼下的情況吧,因為它並不具有令完結的生命重新啟動的功能。”
“雷神托爾的武器‘雷神之錘’曾複活了為托爾拉戰車的雙頭山羊!神話裏就算山羊隻剩一堆白骨,隻要將鐵錘高舉在它頭頂它也能立刻複原!!”
“那隻山羊被賦予的使命是‘永遠不會消失的食物’,那鐵錘不過是補充了它失去的肉而已!!你真的以為那種東西能救活那個少年嗎!?即使你重現了那種東西,充其量也隻會使那個植物人少年的身體無限膨脹罷了!!”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布倫希爾德咬牙切齒地反問:
“我不管發生什麼都必須救活塞利埃·弗拉特裏!!那個少年遭遇的不幸都怪我!!怪這與生俱來就自說自話附在我身上的可惡的‘聖人’和瓦爾基裏的才能!!是我害了那個少年!!所以我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救他,這是我人生中最為理所當然的使命!!”
“……你真的……”
神裂的語氣染上了憤怒。
“你真的以為那少年希望看到你這樣嗎?”
“你不配提他!!”
布倫希爾德的憤怒則比神裂的更加露骨,更加火爆。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陷入那樣的狀態!如果他沒有遇見我,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慘樣!!他恨我是應該的,而他甚至連親口說恨我的權利都被我剝奪了!!我想對此做出補償又有什麼不對!!”
“那麼。”
神裂小小吸了口氣。
隨後開了口。
神裂要對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挑明將她逼到不惜鋌而走險的問題核心。
“難道你想將你和那孩子之間的羈絆,貶低為殺人的原因嗎?”
很輕微的。
布倫希爾德的動作頓了頓。
神裂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了下去。
這是所有“聖人”都會擁有的經曆,神裂不想讓這位瓦爾基裏重蹈覆轍。
“一旦利用了這種念頭,你就再也無法理性地回憶這件事了,即便這樣你也覺得無所謂嗎?那少年或許再也無法醒來,但你也絕不該因此踐踏這段回憶!!難道說,你不惜用鮮血玷汙它,也要發起一場絕對無法獲勝的挑戰嗎!?”
這很無奈。
但。
不能不說。
“或許那少年再也無法開口,但正因為這樣,你才更不應該踐踏少年無聲的思念啊!!死人不會說話,所以你就利用這一點隨心所欲地捏造‘死者悲慘的話語’來感動自己,並用它傷害他人,自己卻不會產生半點罪惡感。難道你願意將少年留下的心意被你用這種方法,改造成如此醜陋的工具嗎?”
“你……”
布倫希爾德呻吟地質問道:
“就憑那樣一句話,就接受了嗎?明明與我選擇了同樣的道路,卻要在這裏放棄,承認同伴死亡了嗎……?”
“是的。”
神裂微微點了點頭。
“我的為數不多的理解者們,是真正意義上的強者,所以,我不想歪曲與他們在一起時的回憶……”
布倫希爾德沉默了。
她的槍尖輕微晃動著。具有“聖人”和女武神兩種性質的她,不可能無法支撐槍的重量。槍尖的晃動,是她心境的表現吧。
輕微而緩慢的呼吸聲,通過通信用靈裝傳到了神裂的耳中。
那是使內心平靜的呼吸法。
也許可以停止了,神裂想道。
就算沒有分出決定性的勝負,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也肯停止爭鬥了。
可是。
對不起。
布倫希爾德的腦海中浮現出某個少年的笑容。
“嗚,啊……”
僅僅一瞬間。
那張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容顏,僅僅在一瞬間,就侵蝕了她的全身。從大腦的中心到神經的末端,眨眼之間就被模糊的物質侵蝕了。
本來可以拯救的生命。
本來會獲救的生命。
住手吧,布倫希爾德想道。神裂火織說的沒錯,接下來的戰鬥是沒有意義的。已經結束了。自己明明知道,卻不願意承認,僅僅是這樣而已。為了拯救少年而傷害另外的人。這不是溫柔的他希望看到的。
可是。
然而。
她的心中,某種枷鎖被破壞了。少年無力的聲音在布倫希爾德的精神中炸裂,仿佛要衝破頭蓋骨似的。
沒能拯救你,對不起。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大聲咆哮著。
同時。
她的心中,某種未知的力量正在全方位發散。那是本已收入體內的魔力。呈圓頂狀擴散開的魔力輕鬆穿過神裂,吞噬著更遠的地方。
劈啪劈啪。
神裂感到肌膚刺痛。如同被衝擊波擊中一般。那是隻有能以知覺感受魔力的人才會承受的痛苦。麵對這樣的異常狀況,身為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聖人”之一的神裂直冒冷汗。
地麵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裂縫,如同與魔力相互呼應一般。
如同蜘蛛網一般擴展開的裂縫中,噴出了閃亮的橙色熔岩。那和之前由“槍”產生了純白色的災害不同。是失去了神聖之光的,純粹憤怒之色的熔岩。夜晚的黑暗被熔岩一掃而去,硫磺特有的臭氣彌漫著。鮮紅燃燒的夜晚,如同世界末日。北歐神話的最終之戰諸神的黃昏中,連接九個世界的世界樹被焚燒殆盡,積累的文化全部葬於火海之中。女武神的憤怒,已經達到了那樣的級別。這種瓦解著一切的悲哀,神裂是不可能感受不到的。
“對不起……”
通信用靈裝中傳出嘶啞的聲音。
鮮血從布倫希爾德的身體中噴出。
不止一處。
她的臉、手、腳、胸、腹、背的皮膚逐漸裂開,滲出紅黑色的液體。
“聖人”是超越了普通人極限的人。
力量的失控,意味著傷害到自己的肉體。就算是普通的“聖人”,也要背負這種危險,至於同時具有“聖人”和女武神兩種性質的布倫希爾德,是有必要對本來就纖細的精神做調整的吧。
到了這一步,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已經無視一切了。
被激情驅使的精神毀壞著守護肉體的枷鎖。
“到了最後,那個孩子留下了這樣的話。對不起,沒能拯救你,對不起!在割腕的前一刻,那個孩子想著的,是這樣的事。”
滿身是血的女武神。
在戰士死亡之時現身,將其靈魂送進瓦爾基裏的人。
眼前的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樣貌,正逐漸變得符合這一職業。
“其實,本來是可以拯救的。如果我的力量保持完整的話!!如果我的身體中沒有寄宿著什麼‘聖人’,隻是女武神的話,是能夠從那個魔法結社的魔爪中拯救那個孩子的!!”
血腥的氣息刺激著站在遠處的神裂的鼻子。
巨大的魔力和血腥的氣息讓現場呈現出殺戮的氣氛。
北歐神話的氣息。
掌管死亡與戰鬥的軍神奧丁所支配的宗教之色,使戰場的氣氛為之一變。
可是。
“你這笨蛋……”
神裂火織咬著牙,輕輕這樣說道。
她重新握住七天七刀的刀柄,力量大得幾乎要把刀柄捏碎。
“在最後的最後對你說出那些話的孩子,一定不願意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變成這個樣子都無法拯救,那就沒必要如此自責啊!!你不認為自己是在踐踏那個孩子的想法嗎?”
神裂的叫聲無法傳達到布倫希爾德的耳中。
不,其實,她自己也是明白的吧,雖然明白,卻無法停下。
女武神。
盡管為了實行主神的命令而被賦予了特別的力量,卻為了所愛之人可以違反神的命令的激情者,縱然被利劍穿胸,也會毫不猶豫地為所愛之人舍棄生命者。
這樣的性質,使她無法停下。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盡管理解自己正被業火焚燒,卻依然無法停止拯救那個少年的想法。
開什麼玩笑啊,神裂想道。
這不是什麼人寫的劇本,隻是眾多的偶然堆積而成的,最壞的事態發展。神裂火織下了宣戰布告。
開什麼玩笑啊。
神裂體內的巨大力量開始沸騰,回應著她的憤怒。
那是十字教“聖人”之力,為了與“巫女”的身體特征相似而流入她體內的壓倒性的力量。
刹時間。
兩者都沉默了。
從時間上算是數秒。產生了如暴風雨中風與風發生複雜的撞擊而形成的奇妙的無風空間一般的、激情中的寂靜。
沒有物理性的開始的信號。
正因為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兩人的耳朵才產生了耳鳴。
那,就是最後的導火線。
一陣巨響炸裂開。
神裂火織與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兩者以最大的速度,在五百米的空間內向對方逐漸逼近,如炸裂般奔馳在腳下的柏油路上。
離相互撞擊不到兩秒。
不過,在刃與刃發生碰撞之前,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就在什麼也沒有的地方揮動
“主神之槍”,那是主神之力的象征——天候控製能力的具現,能夠將落雷、洪水、地震、龍卷風、火山爆發等一切自然災害化為武器。
純白的災害襲擊而來。
從虛空中產生的,是數十塊岩石。
這些每塊超過五米的巨大岩石所表現的,是落石,或者泥石流吧。
不過,神裂和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都沒有停下。
岩石如雨點般落下,在空隙間穿梭的兩人再次加快了速度,終於發生了碰撞,神裂的刀和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槍迸射出火花。
兩樣武器碰撞在一起,彈開數厘米。
之後,兩人的身影如煙塵般消失了。
哢哢哢叮叮叮!金屬碰撞的聲音和無數火花飛濺。“主神之槍”每次晃動,都噴發出純白色的災難,暴風之刃更加瘋狂。每一次攻擊,都寄宿著災難,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增加著攻擊的力度,那是讓目睹之人當場呆若木雞的,甚至感到天翻地覆的華麗連擊。
不過,神裂也沒有停止。
她毫不猶豫地斬了過去。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產生的災難都是以“槍”的活動為起點發動的,雖然沒有北歐神話中很容易分辨的四大屬性,但通過炎、冰、霜的魔法記號的組合,就能引發各種各樣的現象。
北歐神話的世界裏,從炎之國和冰之國吹來的風發生碰撞,就產生了霜,由霜中產生了當今世界的素材,名為優米爾的霜之巨人。可以把它們視為構成三個世界的“屬性”。
三種記號的組合。
三位一體。
這也許不是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本人故意而為,而是十字教的魔法記號介入的結果。
也許,這些記號對女武神而言,隻不過是削弱力量的不純物。
神裂火織從其中看到了突破點。
(——!!)
叮!!一聲巨響。
拚刀狀態。
在刃與刃的咬合中,神裂與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瞪視著對方。可是,女武神的表情有些奇怪。這使得神裂在拚刀中占了上風。
“你忘了嗎?”
女武神重新抓起槍,小聲說道:
“奧丁的槍,有著一擊粉碎大劍巴爾姆克的傳說。既然這樣,我就能輕易折斷你的刀,接著用連擊確實地擊倒你。”
“……那可不一定。”
神裂輕聲笑著答道:
“忘記的是你吧。你的力量,是通過徹底強化北歐神話中的女武神的性質、反過來弱化十字教‘聖人’的性質而實現的……那麼,假如我強行將你的‘聖人’性質提升的話,會怎麼樣呢……?”
“…………!?”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已經晚了。
她的力量如月亮的盈虧一般,每隔三個月就會發生周期性變動。這是由於十字教的“聖人”與北歐神話的女武神,兩種力量發生對抗。盡管無論哪一方表現得極端強大,都能讓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發揮出超人的力量,但兩種力量相互抵消的時候,她就隻能發揮出和普通人同樣的力量了。
“告訴你吧。”
目前,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選擇了讓女武神的力量最大限度發揮的周期,實施著計劃。
可是,即使是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一個人也能調整的天平,隻要“聖人”神裂追加新的砝碼,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天平就將發生嚴重傾斜。
“過去的膚淺的我,是這樣考慮的——傳說‘巫女’有讓死者複活的能力,而‘巫女’自己,也能在被處刑三日後複活,這種力量的一部分,流動在我的體內,所以,如果能構築不以通常的魔力,而是以這種力量為軸的特別回複魔法的話,也許就能讓死去的同伴複活了。”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力量有所減弱。
接點是相拚的武器。
神裂調節刀與槍的角度,形成十字架一般的記號,通過它將“聖人”之力注入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體內。
這——
也許就是過去失敗的,特別回複魔法的形式。
通過這種盡管能治療生者的傷,但絕對無法治愈死者之魂的術式。
在真正意義上,治愈了滿身是血的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傷。
“呃……!!”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迅速解放“槍”的破壞之力,想折斷神裂的刀。可是,她卻無法準確地下達命令,因為女武神之力正逐漸流失。
接著,神裂鬆開一隻握刀的手,伸向掛在腰間的長得異常的刀鞘,伸向打擊力遠超普通金屬棒的黑色刀鞘。
由於握刀的手隻有一隻,武器相拚的力量平衡被打破了。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立刻奪回了“主神之槍”的控製,在一半多的力量流失的狀況下,她依然會為了打倒敵人而揮動長槍直到最後。
鞘與槍。
兩種武器交錯。
對不起。
這時。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腦海中浮現出塞利埃·弗拉特裏這名少年最後寫下的話語。
沒能拯救你,對不起。
應該道歉的是我啊,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小聲說著。
其實。
她全部都明白。
激烈的擊打聲,回蕩在她的耳中。
7
“最後要怎麼辦啊?”
牛仔褲店店主問道。
礦泉水加工地聚集了許多“必要之惡教會”的魔法師。他們的目的是回收失去意識的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她和神裂一樣,是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聖人”之一。對她的回收和運送作業,需要像運送核武器一樣慎重。
神裂火織坐在離這些運送人員稍遠些的地方。
她慢慢抬起頭,問道:
“什麼怎麼辦?”
“那些家夥到達之前,你就把未完成的‘主神之槍’粉碎後扔到什麼地方了吧。不過呢,拜你所賜,產生的連動使完成前的‘最後的如尼’也連鎖破壞了。”
“是的,為了完全奪走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力量,必須破壞那兩件東西。”
“你所在的‘必要之惡教會’可不會一聲不吭的吧?畢竟是那麼強大的靈裝啊。為了加強軍備,他們也想得到的吧。”
“沒有必要,那本來就是擁有女武神這種特殊性質才能使用的東西。假如普通人能夠裝備使用的話,將會引起新的紛爭。”
神裂緩緩呼了口氣,繼續說道:
“因此,我們隻要完成工作就行。”
“說得倒簡單,我本來就隻是個善良的牛仔褲販賣店店主哦。”
店主不住地撓著頭。
“可惡,會引起麻煩的問題隻能盡快解決掉啊。好想快點回倫敦,把堆積如山的網絡販賣工作弄完,去討中學生小佐天的歡心啊……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
“植物人狀態的少年,是叫塞利埃·弗拉特裏吧?那孩子為什麼沒有回複,這是我比較在意的。”
“你指什麼?”
“不是那麼複雜的事。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不是對自己打垮的結社的魔法師施放了‘妨礙自然回複和回複魔法的術式’嗎?也就是說,那是北歐神話的術式。難道說,那本來不是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魔法?”
“你是說,那個孩子沒有蘇醒,是人為的原因?”
“很有可能是拷問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家夥折磨她的一種手段。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不知道讓那個孩子承受痛苦的魔法的正體,諷刺的是,她卻想到了同一係統的術式,並施加在魔法結社的那些家夥身上了。不過,那樣的話,她意識到那孩子還有救這件事了嗎?”
當然。
如果塞利埃·弗拉特裏是真正意義上的植物人,那麼,就連神裂他們也救不了。不過,如果那僅僅是“通過魔法造成的妨礙”,情況就不同了。如果花費很長時間能把施加在少年身上的魔發解除,這個一直沉睡的少年也許會蘇醒。
“那可真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啊,不過,麻煩的事還在前頭呢。”
店主歎道:
“我在想,‘必要之惡教會’會不會從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身上著手,探索‘主神之槍’、最後的如尼、對地球中心核的幹涉方式、以及女武神的資質。不過話又說回來,從她被魔法結社囚禁的那段過去的記錄看,用拷問之類的單純方式是無法獲得情報的。”
“難道說……”
神裂臉色大變,並站了起來,店主攤了攤手,說道:
“在醫院裏沉睡的植物人少年。似乎有人想以他為籌碼,把交涉推向有利的局麵。”
店主這次也許是真的生氣了,平時嬉皮笑臉的他認真地回答著神裂的問題。
“最高層的名字是叫理查德·布雷夫吧,專長是海上防衛戰。是個擅長北歐神話係術式的可疑家夥。”
“…………”
“關於醫院的位置,導遊小丫頭已經調查過了。從那些家夥的作戰開始時刻推算。現在就出發的話,也許會先於那一派到達醫院。”
神裂聽著他的話,思考著。
“要怎麼做?”
店主以輕鬆的語調問道:
“去幹一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