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新亭略一招手,便立有穀弟,送來十五件白色長袍,這長袍是連頭帶身,一齊罩住,胸前並繡血紅、極為醒目的“神工”二字。
卜新亭一麵分送“神工袍”,給前往“斷魂崖”的十五位人士,一麵向鄒二婆婆笑道:“鄒老婆婆,你知不知道穀主命我特製這‘神工袍’的用意?”
鄒二婆婆搖了搖頭,卜新亭又複笑道:“一來,‘骷髏幫’等南荒群凶,多半都是身著黑衣,上繡白色骷髏,我們來個紅字白衣,使敵我之間,成為鮮明對比!二來有這‘神光袍’蔽身,可以不使南荒群凶,一上來便識破四位供奉的本來麵目,免得他們萬一為神威所懾,悄悄溜走幾個,又留為將來隱患。“黃衫客聽得暗佩這“眇目張良”卜新亭,委實擅於詞令,極富心機,表麵上編了一大套堂皇理由,骨裏卻打算鳥盡弓藏,免死犬烹,可能在這幾件“神工袍”,弄有花樣,對為淳於泰賣命破敵的這群爪牙,有所圖謀,都說不定。
他心有此想法,遂在接過“神工袍”時,特別加以注意,但也看不出袍上有何異樣情狀。
鄒二婆婆昕完卜新亭所作解釋後,點頭笑道:“淳於穀主與卜大總管真是顧慮周到,但少時對敵之際,可不可以把這‘神工袍’脫掉?”
卜新亭連連點頭地,向鄒二婆婆含笑說道:“可以,可以,脫或不脫,任憑各位,我們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憑藉此袍掩蔽,免得過早暴露實力,嚇走對方。”
十五人一齊穿上“神工袍”後,便起身出得“四海廳”,向“神工穀”外的“斷魂崖”走去。
“斷魂崖”,顧名思義,是個極荒涼、極險惡的所在。
但崖下一片平坦,倒是武林人物互相約鬥的理想之處。
淳於泰等一到“斷魂崖”下,便看見在那片高達百丈的峭壁之前,擺著一具巨大的骷髏頭骨。
卜新亭目光注處,冷笑一聲說道:“如今天光方值未末,未到申牌,難道南荒嘉賓,歐陽幫主等,業已先到了麼?”
卜新亭話音方落,一陣嚴嘯起處,七條人影,突從那片百丈峭壁之上,淩空飛降。
雖然,淳於泰、卜新亭等,知道這七條人影,是隱藏在峭壁間的十來丈高之處,並非由壁頂下降,一躍百丈,但從來者矯若遊龍的輕功身法上,已可看出,無一不是當世武林的超級高手。
尤其這七個來人,果然每人穿了一件連頭罩住的黑色長袍,胸前均繡了一具白色骷髏頭骨。
這種服裝,委實與“神工袍”的白衣紅字,相映成趣。
卜新亭看出七個黑衣人的央一人,似是首領,遂搶前半步。
一抱雙拳,含笑朗聲問道:“尊駕可是來自南荒的遠客歐陽幫主?‘立黑衣人,一聲獰笑,伸手摘去頭套,露出一張上有三道刀疤的凶惡臉龐,點頭說道:”不錯,在下正是歐陽溯,尊駕就是昔日的’赤須神龍‘,今日的’神工穀主淳於泰?
“卜新亭也摘去罩頭,露出麵目,含笑答道:“歐陽幫主,你猜錯了。在下‘眇目張良’卜新亭,蒙淳於穀主知遇提攜,在‘神工穀’,擔任‘總管’之職。”
“總管”職務,雖然不小,卻未看在那位“骷髏幫”的幫主眼,歐陽溯大邁邁地,把手一擺說道:“我不和你多言,叫淳於泰上前答話。”
卜新亭也學他大邁邁地,擺擺手兒說道:“不必,淳於穀主的身份太高,不大願意為江湖瑣事勞神,一切都由我卜新亭全權代表。”
他把威震天南“骷髏幫”的傾巢尋仇,視為江湖瑣事,怎不把一向極為狂傲的歐陽溯,幾乎氣炸了肺?
但歐陽溯也是久經大敵之人,竭力壓製著心怒氣,向卜新亭全身上下,略一打量。挑眉冷笑問道:“你能全權代表?連動手過招之事。能代表那妄自尊大的淳於老兒麼?”
卜新亭笑了一笑,嘴角微披答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動手過招,隻是武林常舉,算得了什麼大不了的事?”
歐陽溯又被對方譏嘲了幾句,仍然強自隱忍,隻是從鼻“哼”了一聲,目注“眇目張良”,冷冷說道:“卜大總管,你知不知本幫主的來意?”
卜新亭毫不遲疑地,應聲點頭答道:“當然知道,歐陽幫主定是為了令弟‘勾漏之鷹’司馬平一事而來的?”
歐陽溯雙目之,厲芒如電,咬著鋼牙說道:“你們既知本幫主來意,準備怎樣向我交代?”
卜新亭仿佛成竹在胸地,接口笑說道:“共有兩項步驟,第一項是對歐陽幫主你這樣遠來貴客,贈送一件禮物,表示歡迎,第二項則是按照江湖規矩,殺人償命而已。”
這兩項步驟,至少是第一項相當出於“骷髏幫”幫主歐陽溯的意料之外。
故而,卜新亭語音剛了,歐陽溯便愕然問道:“你們還有禮物送我?送的是什麼?”
這時,潘玉荷暗以“蟻語傳聲”功力,向淳於泰耳邊,悄然發話問道:“你知不知道卜大總管要把什麼東西,送給歐陽溯呢?”
淳於泰倒未用“蟻語傳聲”,隻是低低答道:“不知道,但可想像得出,決不是什麼……”
淳於泰一語未畢,卜新亭已向歐陽溯朗聲答道:“當然是件價值連城,對‘骷髏幫’關係重大之物,不知歐陽幫主,有沒有勇氣,加以伸手接取?”
歐陽溯以為卜新亭是要藉這送禮之舉,對自己有所考較,遂哈哈一笑,挑眉朗聲說道:“卜朋友何出此言?常言道:”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你便送我一方燒紅烙鐵,我也接得過手。”
卜新亭點了點頭,“吼”然冷笑一聲,回手從懷取出一杆小旗,向歐陽溯迎風展開。
那是一麵精致的黑色小旗,形呈三角,在小旗央,用白色絲線,繡出一個白色骷髏頭,和兩根交叉白骨。
歐陽溯目光一注,立即皺眉問道:“卜朋友,你……你私自仿造我‘骷髏幫’,可以代表幫主威權的‘骷髏令旗’則甚……”
卜新亭哂然一笑,目注歐陽溯,冷冷說道:“歐陽幫主,你拿過去仔細看吧!這是代表你統治‘骷髏幫’的真正符令,怎麼談得上‘仿造’二字?
“歐陽溯先是生恐對方在旗上猝毒,耍甚花樣,遂功達四肢,化指成鋼地,接過卜新亭拋過來的令旗。
但旗兒入手,略一凝視,這位“骷髏”幫主,不禁失聲叫道:“果然不假,奇怪!這麵‘骷髏令旗’,留在‘十萬大山’本幫總壇,代表我行使威權,管理眾幫,卻怎會到了你的手內?”
站在歐陽溯身旁的一個黑衣人,接口說道:“歐陽幫主會不會是我們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趁著本幫好手群出,實力空虛,侵占了‘十萬大山’的根本重地?”
歐陽溯聽得心一驚,嘴上仍不肯示弱地,厲聲說道:“諒他們也不敢,是誰吃了這等熊心豹膽……”
卜新亭“嗤”然冷笑,截斷他的話頭說道:“有什麼不敢的,你率領‘南荒雙妖’、‘勾漏一鬼’,以及‘內三堂’堂主,剛剛離開‘十萬大山’,‘骷髏幫’便告瓦解冰消,被人鏟除掉危害南荒生民已久的罪惡淵藪,否則,這麵可作憑信的‘骷髏令旗’,怎來得及在昨日送到此處?”
潘玉荷聽得好生佩服地,向淳於泰點頭說道:“厲害,厲害,這位卜大總管的心機手段,著實厲害……”
天下事,每每相反,這回她未用“蟻語傳聲”,淳於泰卻用起“蟻語傳聲”功力向潘玉荷耳邊說道:“卜新亭才堪蓋世,這人也不能留他!”
潘玉荷改以“蟻語傳聲”悄然說道:“你已有製他之策……”
淳於泰從嘴角浮現一絲陰笑,傳音接口說道:“當然,在用人之際,他是我得力臂膀,在功成以後,他是我心腹之患,隻等殲除歐陽溯等南荒群凶,並解決了‘天機劍客’傅天華,他便是鳥盡之弓,免死之犬。”
在他們夫婦兩人密語之際,那位‘骷髏幫主’歐陽溯,緊咬鋼牙,現出一副極其獰惡表情,向卜新亭厲聲叫道:“卜新亭,你敢與外人勾結,毀我根本重地,難道不怕我十倍百倍地,加以報複?”
卜新亭冷笑一聲,揚眉接口說道:“‘十倍百倍,加以報複’,這兩句話兒,恰好等於是你代我說的。”
歐陽溯不解問道:“代你說的,此話怎講?”
卜新亭道:“歐陽幫主,你還記不記得,我已說過對你有兩項步驟,第一項是贈送。第二項是欠債還錢?”
歐陽溯厲聲道:“事在眼前,當然記得。”
卜新亭聲冷如冰地,“嘿嘿”一笑又道:“毀了你‘十萬大山,的’骷髏幫‘根本重地,是十倍報複,把你和什麼’南荒雙妖,、‘勾漏一鬼’,以及內三堂堂主等七條生命,一齊留在這‘斷魂崖’下,則是百倍報複……”
他的話方至此,歐陽溯已駭然接道:“聽你這樣說法,竟是我欠你債,不是你欠我債”
卜新亭點了點頭,目注對方答道:“常言道:”樹從根腳起,水由源處流。,此事追源溯本,是你兄弟司馬平,放出‘七寸墨蛇’,害死‘倚紅狂士,熊古香供奉,把’神工穀‘內,攪起軒然大波而起,怎能怪我要十倍百倍,加以報複?“穆小衡聽得也暗以“蟻語傳聲”,向傅玉冰的耳邊。悄然說道:‘冰妹’你看這‘眇目張良’卜新亭,有多厲害?他在動手之前,先要占住理由,並把那‘骷髏幫’的幫主歐陽溯氣得暴如雷,怒極神昏地,容易被人所製。“傅玉冰目光一掃,也以“蟻語傳聲”說道:“歐陽溯是當事人,與‘勾漏之鷹’司馬平,又係嫡親兄弟,自然難免激動,與他偕來的,全是絕頂高手,一代魔頭,你看,不是有人在提醒歐陽溯,不要氣極神浮了麼?”
果然,歐陽溯一麵聆聽卜新亭所說極難聽的話兒,一麵氣得全身發抖之際,他身邊有個黑衣蒙麵人,向他悄悄說道:“幫主奠要被對方言詞,過分激怒,反正今日之事,絕無善罷,還是強存弱亡,真存假亡,彼此在手底下見個分曉吧!”
這蒙麵人語音雖低,但仍可使人聽出,是個女的。
“惡純陽”呂崖心以為對方定是“南荒雙妖”的“抓魂妖婦”封二娘。遂接口叫道:“好,這位說得幹脆,彼此在手底下一見分曉吧!我先挑你鬥上一陣。”
歐陽溯被身邊那人一勸,果便暫遏怒氣,把心情冷靜下來,向卜新亭挑眉說道:“我們怎樣動手?雙方共鬥幾陣……”
兩句話兒方出,卜新亭便搖手說道:“多餘。多餘,今天不是你們七人。埋骨此間,便是‘神工穀’冰消瓦解,雙方還限甚場數?立甚規矩?”
歐陽溯雙目一瞪,向卜新亭厲聲問道:“你這意思是說我們可以不擇手段,盡自己的能力,殺死對方……”
卜新亭連連點頭,麵含怪笑說道:“不錯,不錯,但‘神工穀,方麵。忝為地主,不屑群毆,彼此還是一個對一個,循環上陣,或許對你們稍為有利一點。”
歐陽溯見對方來的共有十五人,比自己多了一倍以上,遂點頭說道:“好,我們就開始,雙方可以隻憑藝業,不擇手段,場數也不加限製,隻要當事人有力支持,並願意動手,他就不妨一直鬥將下去。”
話方至此。適才向他發話提醒的蒙麵人,便向歐陽溯躬身一禮說道:“啟稟幫主,適才有人向屬下叫陣,屬下請命出戰,看看叫陣之人是個怎麼樣的狂妄之輩?”
歐陽溯點頭道:“柳堂主小心一點,彼此業已言明,可以盡情施展,不擇任何手段。”
那蒙麵人躬身應命,旋即緩步出陣,目注呂崖叫道:“適才向我發話挑戰之人,是閣下麼?”
呂崖無可奈何,隻得向淳於泰略一抱拳,尚未開口,浮於泰便含笑說道:“有勞道長,大展神威,在第一陣上,先殺對方銳氣。”
呂崖走出陣前,向那蒙麵人問道:“我聽得歐陽溯叫你‘柳堂主,難道你不是’南荒雙妖‘之的’抓魂妖婦‘封三娘麼?”
那蒙麵人聲若銀鈴地,一處媚笑答道:“封三娘是本幫崇高供奉,哪裏會在第一陣上,便像個無名小卒似地,鑽了出來?尊駕昧於知人,見識未免太淺。”
呂崖聽她譏刺自己是搶先出陣的無名小卒,未免有點冒火,揮手說道:“回去,回去,叫那封三娘出來見我!”
蒙麵人搖了搖頭,冷笑一聲說道:“尊駕也是江湖人物,難道就不懂得‘請神容易送神難’麼?在尊駕未曾把我打發之前,本幫的封供奉,大概不會見你。”
呂崖拿這蒙麵婦人沒有辦法,隻得冷然喝道:你既要作死,便報個名吧,是‘骷髏幫’內三堂,哪一堂的堂主?
蒙麵婦人聲若銀鈴地,接口答道:“我是‘骷髏幫’內三堂,‘青鳳堂’的堂主,複姓百裏,單名一個‘鳳’字,在當代武林,並有個‘勾魂女’的不雅外號。”
呂崖聽完話後,心不禁暗暗怙懾地,吃驚不小。
他久聞這“勾魂女”百裏鳳之名,想不到競在“骷髏幫”,擔任了內三堂的“青風堂‘堂主?
百裏風除了武功上乘,技藝不弱以外,最擅長施用各種無形毒技,往往在不動聲色之下,便可殺人,故而才獲得“勾魂女”的號稱。如今,既然麵對此女,自己倒要小心一些,不要了她的陰毒暗算,在陰溝裏翻了大船……
念方至此,突然發覺不對,向那自稱“勾魂女”百裏鳳的蒙麵婦人,怒聲問道:“你既自稱‘勾魂女’百裏鳳,適才歐陽溯為何稱你為柳堂主呢?”
百裏鳳笑道:“我父姓百裏,柳是母姓,因母家無嗣,遂兩姓兼用,你又不是要和我結甚兒女親家,卻問得這般清楚則甚?
“呂崖又被她搶白一頓,怒火上衝,冷然說道:“好,管你到底姓什麼,反正你既出場,便注定是我劍下遊魂……”
話猶未了,百裏鳳“嗤”的一聲冷笑說道:“你這傲氣不小的狂妄之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變的,也該報個名吧?”
呂崖生恐報出自己名號,使“抓魂妖婦”知機溜走,遂搖頭說道:“不必,你若有點見識,應可以從我所施展的劍法之上,看出我的來曆。”
百裏鳳聞言,並不動怒,隻是冷冷說道:“好,管你姓甚名誰?
反正你既出場,便注定是我掌下怨鬼……“她完全效法呂崖適才所說,連冰冷語音,也都一樣,隻把”劍下遊魂“改為”掌下怨鬼“而已。
呂崖勃然怒道:“百裏鳳,你能有多大道行,竟敢如此狂妄?”
百裏鳳笑道:“不是我狂妄,而是怪你孤陋寡聞,太沒見識。”
呂崖茫然不解地,向百裏鳳詫然問道:“你此話從何而來?”
百裏鳳伸手指著自己鼻尖,傲然答道:“我百裏鳳之號稱‘勾魂女,之故,便由於最擅長’無相勾魂‘手段,一般武林人物,均不敢和我站在相距尺之內,並和我說得超過三句話兒,以防遭遇不測。如今,你且算算,你所站地位,與我相距多遠?又彼此已說過了幾句話兒?”
呂崖一看自己與百裏鳳相距僅約三尺,不禁心一驚,怒視對方,怫然問道:“聽你這樣說法,難道竟敢向我施展什麼卑鄙手段,企圖放毒……”
百裏鳳不等呂崖話完,便即嬌笑接道:“你說錯了,不是‘企圖’,而是‘實施’。”
呂崖越發心驚地,目注對方問道:“你……你是說業已對我施放什麼無形毒物?”
百裏鳳得意笑道:“不單我業已對你無形放毒,你也業已毒,這事怪不得我,誰叫貴穀主那位卜大總管,事先聲明,雙方隻求殺人,可以不擇手段呢?“呂崖勃然震怒,“嗆啷”一聲,長劍出鞘。
百裏鳳意態閑地,向他搖手笑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否則你會死得更快,你無妨提口真氣試試,還能提得起麼?“就在那位“勾魂女”百裏鳳得意發話之際,呂崖耳邊突然聽得有人用擇人專注的“蟻語傳聲”說道:“呂供奉,我是卜新亭,因為我在‘神工袍’上,加了特製辟毒之物,故而‘勾魂女’百裏鳳雖已暗下辣手,你卻並未毒……”
呂崖一麵靜聽,一麵暗提真氣,發覺情況如常,果無毒現象,卜新亭的傳音密語,仍在呂崖耳邊響起,悄悄說道:“呂供奉,你雖不會毒,但卻佯裝了奇毒,豈非毫不費事地,便能把這害人甚多的南荒毒婦,一劍誅卻?”
呂崖對於卜新亭所建議的“將計就計”之策,頗為同意。遂在“勾魂女”百裏鳳的得意話說完以後,苦笑一聲說道:“不錯,我一時失察,你毒技,但我自信,即令真氣難提,一樣可把你誅謬,使你成為我的劍底遊魂!”
百裏鳳冷笑道:“辦不到了,你在真氣難提的情況之下。隻是一個普通人,如何作我對手,我且送你歸西,以實現我剛才之言,要你在我掌下,化作一名怨鬼。看掌!‘’說完,一掌遙推,便向呂崖當胸擊去。
呂崖一翻手腕,揮劍迎出。
他因受卜新亭耳邊密語之教,企圖一劍誅卻這“骷髏幫”的“青風堂”堂主,故而翻劍之際,得緩慢無力,仿佛是不甘束手就斃的本能反擊模樣。
一來,“勾魂女”百裏鳳本身功力甚高,二來她那無形毒技,又複萬試萬靈,決未失過效驗,三來呂崖受人指教,裝得極像,她遂以為對方業已身奇毒,功力難聚,毫無戒意地,冷笑一聲說道:“塚枯骨,尚敢逞強,先替本堂主放手撒劍!”隨著話聲,右手一彈,竟向呂崖翻腕迎截的劍身之上彈去。
假如呂崖當真人已毒,真力難提,則被百裏鳳練就功力甚深的“鐵琵琶指”彈上,長劍真將脫手。
但如今他是毫未毒,情況顯然不同。刹那之間,劍光暴漲,宛若虹飛。並有絲絲劍嘯之聲,從呂崖手長劍之上,懾人響起。
百裏鳳知道不妙,再想收手,哪裏還來得及?五指彈劍,自然是那根纖纖玉指,應劍折斷。跟著便是百裏鳳無指右肘,也和右臂分家。倏然斷落。
呂崖似乎未為己甚地,把長劍從百裏鳳的腰麵掣回,卻把她頭上的麵罩挑去。
麵罩之內,是張相當妖冶的年豔婦臉,但如今這張臉龐兒,因色呈死白,已失去了任何誘人作用。
呂崖一麵歸劍入鞘,一麵冷冷說道:“狂妄賤婢,到底你是劍底遊魂?抑或我是掌F怨鬼?歐陽幫主還不派人為這位‘青鳳堂主收屍,並請那位’抓魂妖婦‘封供奉下場會會我罷。”
呂崖說話之間。“勾魂女”百裏風的身形,突然仆倒,並齊腰斷作兩截,把肝腸髒腑,流得滿地皆是。
原來適才呂崖那一劍橫掃,看似及時收勢,並未掃百裏鳳,其實是以用真力逼出的無形劍氣,而把這“勾魂女”予以腰斬!
淳於泰見自己這邊,一開始便占了上風,自然頗為高興地,向卜新亭低聲說道:“呂供奉這一招。玉帶圍腰‘,施展得著實威力無邊,但’勾魂女‘百裏鳳所施毒技,卻不知為何失效?”
卜新亭以第三人無法與聞的“蟻語傳聲”,嘴皮微動,向淳於泰耳邊答道:“穀主莫忘了,呂崖等‘寰宇四惡’,已被屬下暗施‘無影之毒’,凡了”無影之毒‘之人,在未發未解的這段期間,有百毒不侵的奇異體質。
“淳於泰“哦”了一聲,也改以密語說道:“對了,身‘無影之毒‘之人,其他毒力無法侵身,就連本身功力,也可加強到二成左右,難怪呂崖能以劍氣誅人,顯得身手絕世。“卜新亭冷笑道:“這是優點,但也有缺點,就是若遇勁敵,在真力耗盡之後,會提早發毒時間,而突然慘死。”
淳於泰道:“倘有這種情形,卻怎樣加以解釋?會不會使那鄒二婆婆等起了疑心,突起叛我之念?”
卜新亭搖了搖頭,笑道:“淳於穀主放心,解釋容易得很,萬一有這種情形,我們便可把變故原因,推到‘勾魂女,百裏鳳,曾向呂崖暗施奇毒之上。”
淳於泰聽得大為讚同地,點頭用密語說道:“對極,對極,卜兄心思敏捷,真是蓋代奇才,在這場惡戰了結以後,我要盡我所能,對你有所酬贈。”
卜新亭陪笑道:“穀主說哪裏話來,卜新亭已受天高地厚之恩,縱竭駑鈍,亦難報稱於萬一,怎麼還敢期望穀主有甚逾格獎賜?,,就在淳於泰與卜新亭密語相談之際,南荒群凶的陣營之,又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也未向“骷髏幫主”歐陽溯請示,便自行出陣,走到距離“惡純陽”呂崖約莫八尺之處,就止住腳步。
呂崖注目問道:“尊駕何人?是否也指名和我鬥一鬥?”
那黑衣蒙麵之人,並未答理呂崖,隻是伸手把臉上的黑布頭套,輕輕揭掉。
本來麵目一現,是個容貌尚稱秀美,但嫌太瘦一點,雙顱高聳的三十八婦人,目光炯炯,宛如冷電,臉上則毫無血色,自得像紙。
呂崖與對方目光一觸,朗聲問道:“尊駕定是‘骷髏幫,的供奉’抓魂妖婦‘封三娘了?”
那奇瘦婦人。神色如冰地,點頭說道:“不錯,‘抓魂妖婦,四字,在南荒一帶,能止小兒夜啼,想不到到了’終南山‘,竟有人敢指名找我?“
呂崖冷笑道:“封三娘,你不要以為你的‘抓魂手’,十分厲害,便以為無人敢向你尋釁,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封三娘從鼻冷哼一聲,看著呂崖的臉上麵罩,神色不屑地,哂然說道:“看你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也未必是什麼高明之輩……”
話方至此,呂崖已不願再接受對方譏嘲,冷冷接口道:“五十步莫笑百步,你適才還不是見不得人的,臉上戴了這神秘頭套?”
邊自說話,邊自也把所戴頭套取掉,厲聲問道:“封三娘,你如今認識我了麼??
封三娘目光一注,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我的兩隻眼睛,雖然見過四海八荒,不少響當當的豪傑英雄,卻尚認不出尊駕是哪路人物。”
呂崖被她譏諷得雙眉緊皺,似乎暴怒欲發,但旋即又忍了下來,緩緩沉吟道:“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荻花秋瑟瑟……”
這兩句極為通俗的白香山“琵琶行”起句,聽在“抓魂妖婦”封三娘耳,竟宛如青天霹靂般,使她心神為之一震,連足下也退了半步。
封三娘目射奇光,凝視著呂崖問道:“你……你為何突然吟起白香山傳誦千古的‘琵琶行’來?”
呂崖向這“抓魂妖婦”看了一眼,目光流露出無限怨毒地,冷冷答道:“我吟詠這‘當陽江頭夜送客’之句,就是要你回憶起潯陽秋夜的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