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線1f,a7出口。
寂靜無人的走廊處,有腳步聲傳來。
原本應該是皮鞋與地麵碰出的清脆聲音,因為來人的蹣跚吃力,變得沉重而緩頓。
轉過拐角,踏下樓梯,鮮血與焦味的皮膚,殘留一路。
米色的西裝褲依舊筆挺的包裹著來人修長的大腿,其上星星點點的血漬遍布。從腰部以上,屬於冷峻術師的西裝被燃燒殆盡,露出傷痕累累,血跡斑駁的赤裸上身。原本一絲不苟的三七分金發,被殘忍地扯去大半,隻餘下鮮血淋漓的頭皮在外。
七海建人一半的臉都被燒毀破壞,左邊深邃的眼眶下,一片空洞。
踏下最後一步階梯,七海建人抬起剩餘的一個單眼,麻木地看著前方幾米處,占滿整個快線空間的人造咒靈,微微昂首。
馬來西亞。
麵前扭曲又猙獰的咒靈,似乎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男人心中一直向往的聖地。
高大的椰樹,淺色的沙灘,還有碧綠而無際的大海...
馬來西亞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在他的計劃中,他準備在一個人跡罕至的沙灘旁,建上一座簡單的小屋,裏麵放滿他沒有來得及看的書籍,晚餐可以是喜歡的麵包搭配西班牙蒜味蝦,一切都很美好。
但是....這樣不對。
幾乎失去人形,和咒靈分不清楚的術師緩緩抬起手,下意識虛扶了下臉上並不存在的眼鏡。
他是來救伏黑的...還有禪院...他沒有時間來計劃自己不存在的將來。
右手上被布料包裹住的咒刃被他吃力地解開,七海建人動作微頓一下,便隻身擠入猙獰恐怖的咒靈潮中,神情麻木,奮力廝殺。
也許這裏就是他的終點,他盡力了。
咒靈的殘肢在眼前飛舞,鮮血染紅了他殘破的身軀。在一片模糊血色中,七海建人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好友的身影,帶著開朗笑容的同期站在他麵前,抬手指向了側方。
灰原...?
七海建人緩慢地順著好友的指向看去,一個藍灰色中長發的咒靈帶著天真又惡意的笑容,突然出現他身旁,“原來是你啊,好久不見。”
布滿縫合線的手掌朝他的心髒位置伸出,七海建人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看著虛幻中的好友,呢喃低語:“灰原,明明已經逃跑的我,到頭來,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下一秒,血色在眼前綻開。
深紫色,帶著另類妖異的美感,像是從惡壤中開出的惡之花。
真人的身體在這瞬間被隱形的刀刃齊肩切割,異色的鴛鴦眼陡然睜大,倒映出來人傲慢的臉和令他心驚膽戰的殺意。
獵人與獵物的地位陡然顛倒。
毫不猶豫地將大半身體舍棄,真人隻留住核心靈魂部分,慌忙不跌地從被破壞了的牆隙中逃離。
七海建人透過模糊的單眼,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男人。
高大的身軀異常健碩,純黑的咒紋邪氣危險得比整個澀穀內的咒靈都要令人絕望。
是兩麵宿儺。
即便沒有見過詛咒之王的本體,七海建人也毫不猶豫地在心中做下了判斷。
看起來,他的工作人生,是時候結束了。
單眼微微閉闔,七海建人微不可查地歎息一口。
說真的,他很累了。
重傷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持住,向後倒去。七海建人此刻的眼神毫無波動,這一次,他也許可以永久下班了。
馬來西亞的小屋,隻能是他永遠無法觸及的美夢…
就在這時,背後一雙溫柔的手掌小心地避開了他被燒得狼藉一片的左身,堅定地撐在他後背上,給他一個緩衝後,將他半扶在地。
“七海先生!”
幹淨的聲音,和這裏的血色、扭曲格格不入。
七海建人怔怔地看著映入眼簾的少女,聲音嘶啞:“神道同學?”
天上自由看著眼前術師被摧毀大半的身體與被撕扯大半的金發,心髒一滯,忍不住眼眶發熱。
她還記得在海邊,七海前輩若無其事開導自己的樣子。後麵她才知道,其實這個人,千杯不醉來著。
“啪嗒。”
透明的眼淚掉落在術師的手臂上,天上自由發現自己的反轉術式,還到不了治療這個人的水平上。
“離開。”
七海建人啞著聲音,語氣嚴厲,“立刻!”
天上自由充耳不聞,抬頭看向了立在對麵的兩麵宿儺。
貓眼帶淚,可憐巴巴。
天上自由準備賣慘,隻是還沒開口,就見男人輕“嘖”一聲,來到她身邊。
粗糲溫熱的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兩麵宿儺低聲問:“要和詛咒做交易嗎?”
這是同意的意思!
瞬間get的天上自由眼前一亮,眼眸在水光的洗禮下,清晰到隻能映入眼前之人的身影。
兩麵宿儺見狀,滿意地勾起唇角,猩紅的眼眸隨意掃過地上的術師,發動反轉術式。
焦黑的身體脫去表麵的狼藉,露出新生的皮膚。
缺失眼瞳的眼眶在迅速的組織重組,構建出深褐色的冷淡眼瞳。
撕扯碎裂的頭皮重新修複,雖然不至於能立刻重生出順滑的金發,但也僅僅是個不值一提的微小缺憾而已。
幾分鍾後,恢複原狀的七海建人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少女和四目猩紅的詛咒之王,難得失去了言語。
他懷疑這是自己死前的離譜幻想。
“七海先生,你還好嗎?”
天上自由看著眼前一臉冷淡、卻又似乎在走神的前輩,有些緊張地解釋,“頭發,暫時無法立刻生長。”
“但是,前輩你這樣看著也非常精英!”
“...我並非在意這件事,神道同學。”七海建人緩緩開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有一個朋友”喜歡上的人,是兩麵宿儺?
即使在這個世界他已經遇到過了無數令人費解的甲方,但此刻眼前的認知依舊讓他十分震撼。
卻也並非不可。
天上自由聞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簡單快速地交代了下之前的事情。
“是嗎,原來伏黑和虎杖同學已經沒事了。”金發術師起身,深深看了一眼麵前的不可思議卻又說不出和諧的兩人,重新將咒具裹上,“我會去別的地方支援,神道同學,請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