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的煙盒還在拇指食指間轉著,搶來的火一下一下抽著。
淩焰蹲在江渝幾步遠的地方吞雲吐霧。兩隻胳膊伸長,手肘隨意搭膝上,有一會沒一會地歪著頭拿餘光向上瞧人。
江渝麵無表情,煙還剩那麼點,可就是再也沒抽過。
適才的錯愕與驚訝隻是一瞬。這個時候,對於江渝來說,淩焰就像不存在。
淩焰想,他不會有潔癖吧。嗤。
不過心底莫名有點可惜。他覺得這人抽煙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一路跑過來的時候,淩焰注意了很久。那個時候,雨沒這麼大。他能看清這人抽煙時稍稍眯眼凝神思索的樣子,還有抽完幾口,煙白散盡後,無意識舔唇的極細微動作。
出神半刻,淩焰低下頭摸摸鼻子。他不知怎麼也不想抽了。
江渝突然向著另一邊走去。
淩焰垂頭,盯著江渝移動的鞋尖、褲管,還有走動時微微的褶皺。仔細看,鞋麵上有細細的水紋,是雨大起來那會濺上的。
淩焰夾著煙忽然恍神。
他想起狗逼老子去給外麵的女人送彩禮的那個下午。
出門也是這個點,這個天氣。
他那會剛訓練完從學校回來。
老頭子見著了他心情還不錯,笑著問了句“冠軍回來啦?”一身特顯年輕的西裝,就連後鞋跟也擦得鋥亮反光。
雨絲飄上光亮鞋麵的時候,老頭子還特在意地低頭看了兩眼。
淩焰長這麼大,就沒見過老頭子這麼重視過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不是他媽的女人。
管家數著禮單出來的時候,沒看到他,不然肯定會避開他,再來不及,也會在提到金榆的時候立馬住嘴。
“……小件都在這了。還有金榆的兩套別墅,都轉到陳小姐名下了——”
“你他媽說什麼?!”
火蹭的一下燒了渾身。
淩焰反手直接扔了自己的運動包,背包撞上車門,發出極響的一聲。轉頭怒目瞪著管家,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我媽的金榆,他給了誰?!”
管家登時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捏著禮單,抖著嘴唇,望著淩父。
老頭子知道不好,也不看他的鞋子了,打著哈哈上前,怕他似的,尷尬解釋:“小焰,不是你媽設計的金榆,是金榆二期的房子。你媽的我都存著呢,到時候都留給你!”
雖然潛意識裏知道老頭子沒那麼絕情,但那個時候,老頭子最後說的話讓他的火氣隻增不減。
淩焰覺得所有事情發展到現在,自己從始至終的抗議好像都是這樣被四兩千斤地撥開、忽視掉的。
於是,在老頭子走後,他幹了票大的。
雨聲忽大忽小。
淩焰悶頭快速抽了幾口煙,視線裏找回那個相似的鞋麵。
江渝把煙頭扔進垃圾桶,沒有立刻原路折返。
淩焰抬頭,也不看人,低聲問道:“你等人?”
江渝又看了眼腕表,過了會冷淡地“嗯”了一聲算作回複。
“等誰?學生?老師?我說不定認識。”
淩焰覺得不能白抽人家煙。撚了撚煙身,雨氣氤氳,煙身白|皙洇軟,腦子裏忽然又冒出那截被打上光的修長脖頸,不知道——
淩焰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腦子進水了。
然而,江渝沒有繼續要搭理他的意思。
下課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