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主官,但大家都是同僚,人家敬酒,不喝豈非太不給麵子了,我也並非誰敬酒都喝的。”林如海辯解道。
“赴宴之前,你就說自己不能飲酒不行嗎?”林雲星道,“你又不是新人,如何婉拒難道還要人教你?”
“阿星,我是你父親!”林如海無奈道。
“知道你是父親,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量力而行,還不如玉兒和寶兒懂事。”
林黛玉和林硯動作一致地看向林如海。
“你與我說教玉兒、寶兒要有七不責,你對你爹就沒七不責。在你弟弟妹妹麵前,不要拆我台。”
“若非用膳,一日能見父親幾次?父親如此不愛惜身體,就該讓玉兒和寶兒一同盯著你。”
“長姐,我一定看著父親,不讓父親胡亂飲酒。”林硯自告奮勇道。
林黛玉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漬才溫吞吞道:“阿爹是大人了,應該學會自覺,不要讓小孩子為你操心。”
林如海:……
用過晚膳,將林黛玉和林硯先送回去,林如海捧著手爐道:“聽聞這幾日揚州碼頭不太平,你年前讓我知會下麵的人元宵前少去碼頭,可是與此有關?”
冬日又是正月,碼頭上天寒地凍,應該是最太平的時候。如今忽然說碼頭上有事,恰好年前林雲星叮囑他讓衙門的人少關注那邊,此事怕是與林雲星脫不了幹係。
“父親要查的是鹽案,江湖事不宜插手。”
林雲星從不與林如海提及自己手下勢力,隻是恰當時候為林如海提供便利,並非不信父親,而是林如海身為朝廷官員,不適宜涉入江湖勢力太深。
“江湖事?”
“自然是江湖事。”林雲星鎮定自若道,“今夜揚州碼頭上會有些變故,父親不要插手,也不要讓人過問。”
林如海忍不住道:“你要做什麼?”
林雲星沉默片刻才道:“這件事做完,年後我才放心送玉兒和寶兒回京。”
林如海聞言便不再問了。他一直想要林雲星姐弟回京城,怕問下去,長女又有理由拖延了。
柳湘蓮站在碼頭不遠處的屋簷下已經有一個時辰了,這裏視野開闊可以眺望整個碼頭。雪並未停,碼頭正被白雪覆蓋,一個人都沒有,然碼頭旁的貨艙中卻隱隱透出火光。
作為揚州碼頭上的第一大幫,淮陽幫占據著碼頭上位置最好,麵積最大的貨艙。現下這些貨倉裏,怕是埋伏了淮陽幫的諸多高手。
正如尤老大所言,除夕之戰出其不意乃是首要原因。除夕夜縱然是淮陽幫,大部分人也是與家人共團圓。可今夜,他們已經有所準備,必定召集了幫中高手。
鐵老大敗了,但淮陽幫未必要與人單打獨鬥。雙拳難敵四手,那人武功再高,若淮陽幫的高手一擁而上,形勢可能逆轉。
因積雪之故,縱然今夜無星光月色,外麵也並非漆黑一片。
柳湘蓮忽心有所感,回眸看去,見一人在雪中獨行。那人一身圓領袍,披著黑色大氅,撐著一把油紙傘,看不清樣貌。然因那熟悉的身形,柳湘蓮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身份。
柳湘蓮下意識往屋角一縮,恰好那人抬眸向這邊看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看到,再探頭那人已經向倉庫而去。
柳湘蓮心下一動,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偌大的倉庫因屋頂高闊,縱然室內燒了火盆,也不覺煙熏火燎。
淮陽幫主位上無人就坐,左右各有二人端坐,是原淮陽幫幫主鐵鱷的兩個弟弟,也是下一任幫主的候選人。“退隱”的鐵老大這會兒正坐在倉庫的角落裏,臉色陰鬱地看著坐在主位左右的兩個弟弟。
淮陽幫乃是鐵家先祖一手創立,鐵家先祖以一雙鐵掌打下了這揚州碼頭,素來以強者為尊。百年來,鐵家隻有那個武功最高的人才能成為淮陽幫的幫主,也因此能夠稱霸揚州碼頭百年。
鐵鱷的鐵掌已廢,故淮陽幫沒有認輸,但鐵鱷“退隱”卻是真的。
鐵鱷之下,他的兩個弟弟平分秋色,故已經決定誰為淮陽幫找回場子,就由誰繼承幫主之位。
鐵鱷今夜本不該來這裏,但他不甘心,想要看看這結局。
按道理,鐵鱷最恨的人應該是廢了他雙掌的人,可他的心中卻也不希望兩個弟弟贏。若是鐵老二或鐵老三贏了,豈非將他承托成了廢物?他將兩個弟弟壓在下麵二十年不能出頭,絕不願意將來仰任一人鼻息而活。
鐵鱷期盼的結局是兩敗俱傷,最好鐵老二、鐵老三也廢了,而那個人也倒下了。如此,憑借他的威望和尚在的心腹,就能扶他年輕的兒子上位,繼續掌控淮陽幫。
鐵老二和鐵老三分坐左右,他們的手下也是涇渭分明,一目了然。今夜他們是夥伴也是對手,誰若能先解決那人,誰就能坐上麵那個位置。
“二爺,三爺,人已經來了!”
聽到仆從的稟告,鐵二爺和鐵三爺不約同地起身,待看清對方的動作又不約而同的坐下了。兩人都冷笑了一聲,仿佛嘲笑對方沉不住氣。
倉庫的門從外麵被推開,雪花隨著風灌進來,原本身在溫暖中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待來人進入倉庫,立即有人將倉門緊緊關上。
那人進了門卻不慌不忙,收了油紙傘,將傘放在了一旁的貨架上,仿佛辦完事,稍後就能再撐著這把傘離開。
看清楚來人,鐵二爺和鐵三爺都有些意外。對方黑巾蒙麵,隻露出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看不清容貌,但看身形竟是個半大的少年。隨著走動,大氅下露出一串紅色的劍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