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陵的風總是帶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兒,像記憶中某個腐朽荒蕪的小院。
可今晚的風卻與往日不同,竟帶了一股清甜的香,又像煙雨江南的梅子黃時雨。
遲夙頓住腳步,看向隱身在樹上的少女,卻在不經意間撞進一雙水眸。
那是一雙大而清澈的杏眼,眼睫纖長,黑白分明,眼角微微上翹,像秋日裏波光瀲灩的湖水。
那汪秋水肆意打量他的時候,滿滿的都是驚豔。
遲夙的手指輕輕落在了腰間纏繞的軟劍上。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目光,無端端地叫他惡心。
上一個人這樣看他的時候,被他殺了。
不過,那個人的眼睛沒有這麼好看。
這麼好看的眼睛,好像在哪裏見過。
該不該殺了她呢——
遲夙有點猶豫了。
師父去世後,打他主意的人太多了,殺人是他唯一能夠保證自己安全的方式,即便對方是婦孺,他也不曾心軟過。
何況,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兒太露骨,可他又未曾發現她的殺氣。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遲夙緩緩綻出一個笑,抽出了腰間軟劍。
既然眼睛好看,便挖出她的眼睛吧。
*
晚晚設想過無數次她與遲夙見麵時的情景,前半段她覺得沒問題,隻是這後半段突變的畫風是怎麼回事?
天羽倏忽飛起,被晚晚橫在胸前。
但很快,晚晚就察覺到周圍的異動。㊣ωWW.メ伍2⓪メS.С○м҈
遲夙躍至地上站定,目光靜靜地從晚晚臉上劃過,又落入了一片黑暗。
他沒有對她動手,不過是因為發現了更大的威脅。
鬼陵的風向變了。
黑暗中,數股黑霧騰空而起。
身披輕甲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從黑霧中現出身形,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空地上少年,眸光裏閃爍著獵殺的瘋狂及某種晦暗不明的欣喜。
領頭的是一名麵如鷹隼的男人,一雙淩厲的鷹眼泛著懾人的寒光,長長的傷疤橫過整張臉。
“找到你了。”他舔了舔嘴唇,抽出腰間佩刀,“小畜生,還想往哪跑?”
暗夜之中,少年清冷的瞳孔似蘊星河。
明明是一雙清潤剔透的眸,眼神卻像一潭死水,無波無瀾,深不可測。
風拂起他的衣角,上麵已沾滿血跡,隨風送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異香。
黑衣男人深深嗅了嗅,看向少年的眸光中露出誌在必得。
頂級爐鼎,絕世美人,身帶異香,血液類似催情藥物,相傳,心頭血還可煉製長生不老藥......
不用懷疑,這就是神秘的月妖一族。
眾人調笑起來,間或說著一句句下流至極的話語,隱藏在黑暗之中的一雙雙眼,壓抑著強烈的欲望,仿佛餓鷹見了帶血的鮮肉。
如果眼神可以侵略一個人的話,此刻他們早就將這個少年吞吃入腹了。
“小畜生。”鷹眼男人將刀背在掌心磕了磕,笑得滲人。
“你們月妖一族早就名存實亡了,乖乖跟爺爺回去,好好伺候主人,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月妖是天生的爐鼎,整個族群在兩百年前就被獵殺殆盡,世人隻聞傳說,不見其人,如今又出了一個,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
“老和尚一死,很快整個修真界都會得知你的秘密,若沒有主人庇護,你以為你能逃到哪裏去?”
想起靈山大會上的血雨腥風,鷹眼男人興奮的眼眶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