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戰爭過後,亞述的五萬大軍僅僅存餘千人。所有僥幸躲過大火的敵軍,都被羅爾和艾斯特圍剿。隻有降兵、傷兵、以及在河裏撈出的少數幸存士兵,才得以存活下來。
亞述大軍的將領,在試圖帶領小隊撤離時,在艾斯特的圍堵下,被羅爾獨臂斬於馬下。屍身上的配飾和腰牌告訴他們,那正是帶領亞述軍隊侵略埃蘭的將軍!當瑪逖公主伏在那屍骨前慟哭之時,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埃蘭亡國的仇,總算是小小的報了!
火,整整燃燒了一天一夜,最後是巴比倫士兵們運來沙土蓋了上去,才得以熄滅。所有的骸骨和焦土,都被士兵們一點點搬到了底格裏斯河的下遊平原去埋葬,而河床邊新鮮的泥土則被運回城外。這是一項巨大的工程,士兵們需要井井有條地進行幾個月,才可能完成。
強大的亞述帝國,在侵略擴張的征程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大軍的出征第一次遭到了幾乎覆滅的厄運。據辛估計,這次損失超過了亞述軍隊總數的三分之一。如洪水猛獸一般的亞述,不得不修整一段時間了。
“我答應過,要放你回去。”羅爾沉穩的聲音響徹議事廳內。此話一出,下麵不知內情的官員們,俱都麵麵相覷起來。而向來最痛恨亞述人的瑪逖公主,此刻卻是默然無聲。
“多謝殿下。”辛的目光掃過麵露感激的阿米妮斯,態度依舊隨意,一點都沒有身處敵國的緊張,慵懶地道:“亞述王現在還不知道我的死活,我希望能即刻出發,以防他謊報我的死訊,欺瞞我的父親。”
羅爾聞言點頭,“我會派一支中隊,護送你到巴比倫邊境。”頓了頓,他又狀似隨口說道:“亞述王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轉告你的父親,他所作的一切,世間人民無不敬佩。隻是亞述王的所作所為……”
辛隨意一笑,眼神卻有些波動,“我會將所有事情,如實報告給父親。”說罷抬眼直視羅爾,神色異常認真,“如果有人能真正擊敗亞述,我相信,那隻會是巴比倫!”
“好!”座上的男子似乎輕鬆許多,身體向後靠去。他沉吟片刻,目光炯炯地掃過全場,才重又開口。
“巴比倫能躲過這一劫,還大敗亞述,全靠大家齊心協力,和盟國的無私支援。”他掠過艾斯特欣慰的麵容,“我全國人民,不會忘記米提亞的相助!”
“還有……”嗓音忽然柔和了許多,又突兀地停住了。
眾人正納悶時,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接道:“尼布加尼薩,我聽說,你那個火計,是上次那位米提亞客人的計謀?”說話的,是一直坐在羅爾身邊卻未出聲的巴比倫王!
此言一出,阿米妮斯心裏立時咯噔一下。眾人全都愣住了,四麵八方的目光迅速向她聚集而來。
羅爾也滯了一下,隨即帶著無奈的笑意看向她那尷尬的苦瓜臉。“正是!超過一半的敵軍滅於火中,剩下的大部分也喪失了戰鬥能力。因此我們才能……”
話還未說完,四周已是一片議論聲。她拚命將頭向下埋去,心中微微打鼓,無聲地暗罵:SHIT!又是這樣!
“你叫阿米妮斯?”
她猶豫一下,隻得不情願地抬起頭來,立刻感到眾人異樣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她的臉上。她鎮定一下,隻見國王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自己,急忙恭謹地行了個大禮。“是!”
“為什麼……米提亞人的名字,卻是異國的樣貌?”蒼老的聲音緩緩問道。
她隻得回憶著,將“自小被拐賣”的身世簡單敘述了一遍,當講到被艾斯特收為奴隸的時候,一直溫和傾聽的羅爾突然開口打斷她,“父王,她現在是自由民。”
國王犀利的目光一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轉而凝視她片刻,才緩緩開口。
“她對王室的貢獻,已經足以入籍巴比倫貴族。隻是她身屬米提亞國……既然是米提亞王室的貴客,你怎麼就讓她住在你的寢宮外麵?”說著,皺了皺花白的眉頭,沉吟道:“米拉的寢殿應該空出來了吧?就讓客人搬進去住罷!”
她頓時呆住。米拉的寢殿?讓她住那座獨立的小殿?這是……她抬眼望向羅爾,卻見他也正驚訝地看著國王,繼而迅速轉向她,神色猶疑。
一時間,無人出聲,眾人有些麵麵相覷。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卻見他的神色漸漸平靜,先前有些矛盾的目光也變得清晰。
“父王……阿米妮斯確實於兒子頗有助益,但她生性清靜,還是讓她住在原處,也離兒子近些,方便兒子經常找她探討些政務。”
巴比倫王的目光微微閃動,仿佛不經意般依次掃過兩人,最後停在羅爾身上。“這次戰爭你指揮得很好。看來把巴比倫交給你,我是可以放心了。這些事情……就都由你自己決定吧。”
“謝謝父王。兒子自會仔細定奪。”羅爾凝視她片刻,轉頭開始發號施令,“卡恩,立刻在城鎮周邊布置重兵防守,調集全國工匠修繕城牆……”
她放鬆了一些,悄悄退回自己的位置,抬眼卻見不遠處的奧布萊恩和辛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她一愣,轉頭發現連身邊的瑪逖公主也是睜大了眼睛,而艾斯特——神情竟是異常的沉重。
“發掘黑油的那個地方,派一支小隊給我嚴加看守!那是水神恩奇給我巴比倫的恩賜!未經我的許可,任何人不得接近!”
她心裏一緊。羅爾,果然準備善用石油了。
“神官大人!”
奧布萊恩聞聲出列,視線剛好淡淡地掃過她的麵容,才漠然轉頭麵向王座。
“年度慶典不可廢,仍按原計劃舉行。為了慶祝我軍的大勝,以及安定民心,我想用最大規模籌辦,來得及嗎?”
最大規模的慶典?她心裏一動,雙眼不禁一亮。
“如此,請殿下也準備好杜木茲神的儀式,提前決定伊絲塔爾的人選。”清冷的聲音淡淡飄來。
羅爾卻是一怔,“伊絲塔爾……”他似乎突然想到什麼,眉頭一皺,問道:“能否用其他人?”
那個瘦削的黑色身影似乎一動,聲音卻仍是平靜無波。“那麼,須得是未坐過廟的女子。”
他聞言神情竟有些閃爍,麵色複雜地道:“我再考慮一下。”
阿米妮斯在一旁聽得是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他們。伊絲塔爾?坐過廟?似乎有些耳熟……在哪裏聽過?
這時,蒼老的聲音插了進來,“艾斯特亞格,巴比倫的人民不會忘記,在危急時刻,是你帶領巴比倫的將士,衝在戰場最前麵。如果你不急著回國,也留下參加慶典吧。”
艾斯特意外地一愣,隨即欣慰地迎上他的目光,“陛下,巴比倫於米提亞的恩情,又豈止這些?即便是羅爾對我艾斯特,也……”他停住口,目光凝聚在羅爾的傷臂上。
巴比倫王見此微微頜首,“多年不曾舉辦這麼大的慶典了,我今日便發函給你父王,邀請他一起,來我巴比倫共度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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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朦朧的照射下,殿內籠罩著薄霧般溫暖的光暈。火焰不時跳動一下,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光和影,仿佛不甘寂寞似的,不時在男子那□的強健胸肌上跳躍一下。熟悉的氣息沁入鼻腔,火熱的溫度似乎也從那□的上身散發出來,讓二人之間的空氣跟著漸漸升溫。
阿米妮斯半跪在地上,低埋著頭,強自集中精神,替麵前的傷臂換藥。
和他單獨相處,她總是被那火熱的魄力弄得心慌意亂,本能地想要躲避。此刻,她就緊盯著自己的雙手不敢抬眼,可仍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無聲的凝視。
繃帶終於解開了,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停駐在那毅然撐在她頭頂、替她擋開巨石的傷臂上。想起當時的情景,心,立刻無法控製地抽痛一下。她禁不住微閉了下眼。
暗紅的肌肉觸目驚心地翻開一大塊,肌體變形,毫無生氣地貼在手臂上,斑斑幹涸的血漬和傷口凝結在一起,讓傷處變得更加猙獰。
剛才的尷尬立時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輕咬住唇,屏住呼吸,緊盯著傷處迅速動作起來。
“……阿米妮斯,你到底是來自哪裏?”
“啊?”她手一抖,剛纏好的布條一下子鬆開了。
“你怎麼知道那黑油……”他的嗓音在寢殿中回響,似乎特別低沉。“還有,若你是被人擄來,為什麼發現你的地方沒有任何商隊或盜匪的蹤跡?還有你身上的那些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