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迪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狠下心,不管是對獸,還是對人。在寒山待了一年,他早已學會了殺戮與冷血。
他忘不了半年前因為一時心軟而放過的小獸,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給了他沉重的一口。他修養了兩天,逃竄了兩天,也痛苦了兩天。他本應該在第一時間就殺死小獸的,失去父母的它,在寒山或許連一個晚上都待不了。可當葉迪無意間看見小獸眼中的哀傷,他停手了。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沒有他,它或許可以在父母的陪伴下快樂成長,然後找到配偶,誕下子嗣,幸福的過完一生。他轉身離開了,就算它下一秒就會死,他也不希望是死在自己手裏。
隻是他失望了。在疼痛的影響下,他下意識地揮動了手中的刀,然後,他看著小獸閉上雙眼,眼中,泛著莫名的意味。是嘲諷,又或是解脫。
葉迪也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什麼,隻是在接下來的半年裏,他一次又一次地揮刀,再沒有停下過。直到某一天,他終於衝開了所有的穴竅,準備下山了。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就在他決定下山的時候,他的心情,突然變的愉悅了。
懷著一分輕鬆,葉迪從山巔出發,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態度欣賞者寒山的景致。再然後,他突然發現了一隻即將進化成靈獸的狼王。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驅使著他去戰鬥,結果,圓滿的穴竅再加上渾厚的精神力,葉迪幾乎是以碾壓的態勢追趕著狼王。終於,在臨近山腳的時候,葉迪給了它致命一擊。葉迪無視著狼王那不甘的眼神,盤坐在一旁調息著。
也就在坐下不久後,葉迪敏感地聽到不遠處傳來粗重的喘息聲,似乎還夾帶著幾分悶哼似的大笑。葉迪沒有去理會,雇傭兵是寒山的常客,隻要不來打擾葉迪,他並不想為難他們。
隻是天不遂人願,在將近一刻鍾之後,一個陌生的人影進入了葉迪的感知。腳步聲漸近,是一個連武士都沒達到的傭兵。他似乎是發現了狼王,驚訝的發出了尖叫,然後,瘋狂的笑了起來。
葉迪在猶豫要不要殺了他,力量的差距讓葉迪可以隨意決定雇傭兵的生死,他隻是在想,要,或者不要。
很顯然,雇傭兵的觀察力還是敏銳的,還不到片刻,粗重的笑聲便戛然而止。
葉迪睜開了眼,他依然在思考要不要,直到,他看到了傭兵眼角的淚痕。
雇傭兵是明智的,他很迅速的想通了一切,然後跪下求饒。葉迪看著那張滿是惶恐的臉,沉默了。結合看到以及聽到的一切,葉迪很容易就可以猜到雇傭兵的情況,以戰士之力就敢孤身一人進入寒山,他也是個苦命人啊。
葉迪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不是附身在葉生身上,甚至不是附身在人身上,自己,又會怎樣。會不會就像那隻小獸一樣,失去父母,然後“悄悄”死去。一想到小獸,葉迪的心不由地顫了一下。看了一眼雇傭兵那滿是擔憂的臉色,葉迪鬼使神差的說道:“你,想要嗎?”
雇傭兵呆住了,葉迪也呆住了。葉迪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說這句話,自己的心明明已經狠下來了,明明已經不可能再有同情心這種奢侈的東西了。
葉迪突然覺得自己好陌生,不管是行為,還是想法。葉迪又覺得自己好幼稚,既然已經決定好一切,又何必為了自己的想法而改變。葉迪迷茫了。
劉山惶恐地看著葉迪那張略顯平凡的臉,內心,卻陷入了劇烈的掙紮之中。一具準靈獸的屍體,已經足夠改變他的一生了,可他不敢回答,他不知道葉迪是不是在開玩笑,或者是,他不敢賭,他,怕死。生命的賭局太奢侈,劉山玩不起,也不想玩。他努力做出謙卑的表情,抬起頭,然後,看到了葉迪那漠然的眼神,一句簡單的不敢,突然像是堵在了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