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能入太上皇眼睛的人,又怎會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他輕嗤一聲,當著燕王的麵,毫不避諱的將林瑟瑟打橫抱起,踩著禦林軍的屍體,走出了布滿殘肢碎末的院子。
禦林軍的馬匹都拴在院外,司徒聲隨意選了一匹四肢健碩的駿馬,攥住韁繩帶著她翻身上馬。
“把屍體清理幹淨,別扔在這裏礙眼。”
拋下這句話,他也不提一句感謝,神色從容的揚長策馬而去。
禁軍首領臉色不太好,燕王帶著他們一路狂奔趕過來救他,可他倒好,絲毫的力氣未出,走時還一臉嫌色的模樣。
莫不是將他們當做牛馬來使喚了,出力不討好便也罷了,竟還留下話來,讓燕王將這些禦林軍的屍體清理幹淨?
他滿臉憤慨不滿,正想要為燕王打抱不平,卻聽燕王嗓音淡淡道:“你留下,帶人將此地打掃幹淨,記得把地麵也清洗一番,別留下血跡。”
禁軍首領:“……”
馬兒邁開四肢狂奔,呼嘯的冷風從她麵上打過,她的胃裏不斷翻滾,隱隱有一股泛著酸意的噯氣向喉間頂去。
雖然方才她的眼睛被布條蒙住,卻能聽到那些人廝殺時的哀嚎和悲鳴,腥臭的人血氣息打著轉的往她鼻間鑽去,直讓她胃中翻騰,渾身發軟。
許是察覺到她的身子在輕顫,司徒聲從她身後輕輕將她擁住,扯開了覆在她眼前的布條:“別怕,沒事了。”
她望著眼前快速向後飛逝的景色,緊緊倚靠著他的胸膛,帶著一絲鼻音道:“哥哥,燕王為什麼救我們?”
司徒聲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因為,還不到我該死的時候。”
太上皇還未找到他母親,又怎麼會讓他去死?
怕是燕王前往京城之前,太上皇便特意叮囑過燕王,留意著些他的性命。
林瑟瑟咬住唇瓣,像是想起了什麼,猶豫半晌之後,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回了皇宮後,哥哥接下來要做什麼?”
皇帝那日將他關在困獸籠中,先是言語攻擊他和寶樂公主,又準備用那喂了藥的惡犬折辱他,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想必定然不會輕易放過皇帝。
雖然皇帝是罪有應得,但司徒聲若是真把皇帝一刀砍了,男主一死,那她就可以原地升天,也不用完成什麼狗屁任務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她的任務完不成便也罷了,最多就是再被天帝處罰一番。
可他來此地是為了曆劫,而他後續的劫難大多與皇帝有關,皇帝若是死了,他此次的曆劫豈不是又要失敗了?
見司徒聲不語,林瑟瑟有些焦慮,她側過頭去,輕扯住他的手臂:“哥哥,可不可以別殺他?”
她並沒有直言這個‘他’是誰,但司徒聲還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他的黑眸深沉,微微眯起的雙眸冰冷:“你就這樣喜歡他?”
林瑟瑟慌忙搖頭:“不是,我不喜歡他……”
他抿住殷紅的唇邊,額間凸起的青筋隱隱躍動:“那為什麼不讓我殺他?”
她被他這話問的哽住了。
她要怎麼跟他解釋?
說他其實是個神仙,到這裏隻是為了下凡曆劫,他必須得留著皇帝的性命,這樣才能有人給他下絆子,讓他一生苦厄,曆盡坎坷,最終悲涼慘死?
若她真敢這麼說出來,他怕是要一個拳頭將她掄下馬去,沒準再找些跳大神的給她綁起來招招魂兒。
林瑟瑟的沉默不語,令他的心髒止不住的向下沉去。
那日皇帝設埋伏俘住他時,她就在那顆樹上遠遠的看著,她看著皇帝放出那黑犬,聽著皇帝如何折辱他,明知道皇帝想要對他痛下殺手。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對皇帝癡心不改,甚至還為皇帝出口求情。
所以說到底,在她的眼裏,還是皇帝比較重要不是嗎?
什麼一直陪著他,守護他,都是她隨口說出來哄騙他的。
她的心裏隻有皇帝,隻有皇帝……
他攥住韁繩的手臂繃緊,握成拳頭的手掌捏的咯吱作響,似乎在努力的隱忍著什麼。
“哥哥——”
伴隨著她的一聲驚呼,他的手掌拽住她的衣領子,將她從馬背上驀地提起,在空中左右旋轉半圈後,她又重新落回到了馬背之上。
隻不過,這一次她與他麵對著麵,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漆黑不見底的雙眸,以及那泛著凜凜寒光的白玉麵具。
司徒聲鬆開了韁繩,一把攥住她的雙腕,將她的手臂舉過頭頂,向駿馬的頸子上叩去。
他眸中帶著些微怒之色,抬手用韁繩縛住她的手腕,許是怕她掙脫韁繩,他綁了最結實的豬蹄扣,將她的雙臂吊捆在馬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