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叔為什麼要當評審?而且,奈久留為何有這種權限?
「……算了,多想也沒用。」
反正比賽馬上要開始,到時便知道答案。
話說回來,這麼多女生聚在一起實在很耀眼,氣氛顯得五彩繽紛。雖然她們盡是些不好惹的角色,但穿起浴衣都很可愛。
四個女生湊在一起,當然熱鬧——
「……咦?」
四個?
我又數一次人數。
阪町紅羽、鳴海奈久留、宇住美政宗、涼月奏……喂,近衛昴呢?
♀×♂
「……次郎?你怎麼會來這裏?」
距離廟會會場有幾分鍾路程的地方。
閃耀的八月星空下,身穿浴衣、處於女裝模式的近衛昴就在那裏。
不知何故,她把剛才假扮成小鳥遊菩妞兒時戴的眼鏡拿下來了。
「涼月說你可能在這裏。」
其實她是以「我告訴你地點,但你要請我吃小吃」為交換條件。但那個大小姐肯為了這麼一點代價幫忙,已經算是相當便宜我。
沒錯,現在的問題是……
「好啦,我可是刻意獨自來接你的。我們快回去廟會吧,別在這種地方逗留。」
——墓園。
這是一個和公園差不多大小的西式墓園,看來相當氣派。幾個墓碑寂寥地豎立於墓園中,近衛站在其中一個墓碑前。說來不可思議,西式墓園和浴衣的搭配並無突兀感。
「……那是你媽媽的墓嗎?」
我耐不住沉默,開口問道。
近衛小小地「嗯」了一聲,微微點頭回應。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自己一個人過來……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媽媽埋在小鳥遊家的墓園裏。」
「嗯……是有一點。」
隻是我不好意思開口詢問。
其實,我大概猜想得到,八成是因為家庭因素吧。
「——私奔。」
「啊?」
「我說私奔。爸爸和媽媽結婚的時候……呃,似乎發生不少問題……媽媽是私奔來我家的。」
「……哦。」
喂喂!真的假的啊?
私奔……那個大叔居然搞私奔?
「詳情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是因為這個緣故……媽媽才睡在這裏。」
「……」
這就是理由嗎?
近衛母親的墓在這裏的理由。
算了。我不知道過去發生什麼事,即使知道也無可奈何。
沒錯——現在對我而言,重要的不是那些事。
現在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
「近衛,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次旅行的目的?原因……果然出在我身上嗎?」
我再次詢問今天已問過好幾次的疑問。
涼月說過——適是我和近衛之間的問題。
如果她們不告訴我旅行的目的和今天近衛無精打采的原因都是我的錯,那麼,可能是我在不知不覺間傷害了近衛……
「不、不是!你沒有錯!」
然而,近衛用力否定我的話語。
接著,她又陷入沉默。
時值盛夏,墓園裏的空氣卻格外冰冷。
夜空下彌漫著寂靜,不知道沉默持續多久?
最後,近衛總算下定決心,張口說話:
「因為——我不想和你一起來這裏。」
她清清楚楚地如此說道。
「……不想和我一起來?」
「你、你別誤會!我這麼說不是因為討厭你,隻是……」
近衛斷斷續續地努力說明。
「如果和你一起來……我一定會哭出來的。」
「……」
「……我媽過世前一直很擔心我,怕我長大以後在學校裏交不到朋友。可是——我卻讓她的擔心成真。我害怕和人接觸,態度總是冷冰冰的。」
「但那是……」
那是無可奈何的事啊。
近衛在學園裏一直隱瞞她是女生的事,害怕秘密曝光,一直避免與人接觸。
所以,她才會交不到朋友。
「可是,如今我在學園裏交到你這個朋友。而且多虧有你,我和大小姐也和好了。我真的……很開心。」
「……很開心?」
那她現在——為什麼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可是……我想了又想,覺得要是和你一起來這裏,我一定會哭出來。我不想在媽媽的墓前哭泣……但我一定會哭出來。因為……我會想起媽媽已經不在了。」
近衛用混雜著嗚咽的哭聲說道。
「是、是我不好,不該一直記掛這件事,但我就是忘不了……無法釋懷……一想到我好不容易交到朋友,卻不能介紹給媽媽認識,我就……」
「……」
「我、我真的很想把你介紹繪媽媽認識……多想帶你去見她,挺起胸膛說『這是我的朋友』。可是一想到我做不到……一想到我好不容易交到朋友,卻無法介紹給她……」
「……近衛,夠了。」
「為什麼要死掉?我什麼都還沒做,連朋友都還沒介紹……為什麼要走?一想到這裏……明知道不能哭,淚水還是奪眶而出……」
說到這裏,近衛再次陷入沉默。
我想她應該是大吃一驚吧。
——因為我突然抱住她。
「次、次郎?」
「抱歉,我看不下去了。」
我一麵用雙手抱緊她纖細的身軀一麵回答。
我也覺得自己太過亂來。但是,我想不出什麼動聽的話語來鼓勵近衛,隻覺得有個人在身旁陪她,總比讓她獨自哀傷來得好。
即使是一時的慰藉也無妨。
仔細一想,近衛自從認識我以後,似乎老是掉眼淚。光是這四個月以來,她就哭過三次。我每次見到她哭泣的模樣,都不希望她再次落淚……卻連一句鼓勵的話都說不出口。
說什麼「不能讓她哭泣」。
到頭來,我隻是個光說不練的膽小鬼。
所以,今天起碼該付諸行動。
隻要近衛……隻要我的朋友能因此停止哭泣——
「傻、傻瓜!快點放開我!你、你不是……」
「不用說,我知道。」
沒錯,我知道會變成這樣。
雞皮疙瘩開始騷動,由於用力擁抱而快要噴出的血液,侵襲而來的暈眩與逐漸遠去的意識。
女性恐懼症。
擁有這種膽小鬼體質的我若是主動抱住女生,會有什麼下場——我當然知道。
不過……
「那又怎麼樣?」
縱使我再軟弱。
縱使我是個一抱住女生就快昏倒的膽小鬼。
我偶爾——還是會展現骨氣。
至少朋友傷心的時候,我可以讓她依靠。
這點小事我還辦得到。
這樣才叫朋友嘛!
「嗚……」
症狀發作的情況一直沒有停止。
意識都快飛到九霄雲外。
不過……還不行。
我還不能倒下。
Standby
me。
這是我和老爸的約定。
——我會保護你,請留在我身邊。
我要變強,強到可以抬頭挺胸地說出這句話。
所以……
「……」
不知道經過多久?
寧靜包圍著墓園。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近衛的嗚咽已經止住。
——為我止住了。
「……夠了……我已經沒事。」
近衛說著,離開我幾乎已使不上力的臂彎。
「哦、哦。抱歉,突然做出這種事。」
我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然而,她凝視著我說:「不,沒關係。多虧你,我覺得好多了。」
她微笑著如此說道。
我的緊張似乎因為這個笑容而斷線,早已超越極限的身體軟倒下來。
意識逐漸消失。
即使如此——我的身體並未落到冰冷的地麵上。
「謝謝你,次郎。」
管家一麵支撐軟倒的我,一麵輕聲說道。
「你是……我的……」
宛若對誰傳達的溫暖話語,或許是對沉睡於此的母親所說吧。
然而,在這句話說完之前,我便在近衛的懷中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