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輔大人,這是戶部整理的曆年全國夏糧收入的表格,還請先行過目!”林晧然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便是直接遞給徐階道。
這個時代並沒有表格一說,甚至普通的統籌都做得一塌糊塗。隨著林晧然上任,戶部的很多事情自然按著他的意圖而行,亦是跟著他的意誌而發生改變。
這份表格將時間、品種、數量和增減進行一一分門別類,令人是一目了然,清楚地看到每一個品類的征收具體情況。
現在的戶部在林晧然的掌握之下,不僅是官吏更加的用心幹活,亦是開始更加地追求做事的效率和方法。
徐階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且還能穩當地坐在這裏三年,自然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亦是有著他超乎常人的理解能力。
在看到這份冊子新穎的圖表之時,他先是微微一愣,接著抬頭望了一眼林晧然,旋即卻是感到一陣釋然。
前陣子經曆了“刁民冊”的巨大衝擊之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然是大大地增強,林晧然拿出再新奇的東西似乎一點都不足為奇。
徐階看著這圖表詳細地列出曆年的數據,看到嘉靖朝的稅糧收入當真是逐年下降。原本這主要是基於個人經驗和感覺的判斷,隻是現在有著具體的數據對比,發現稅糧下降的問題還真不容忽視。
過了一會,在看過數據對比後,他將冊子輕輕地放下道:“若愚,若非你統計出具體的數據,當真想不到單是米糧一項,去年便已經比皇上登基元年少了五十萬石!”
五十萬石,這個數額看似不大,但廣西一省的夏稅糧亦是不過這個數而已。換而言之,嘉靖登基至今,等於是“丟”了一個廣西省。
“元輔大人,大明稅糧下滑的原因很多,但欠糧之事首當其衝,還望徐階能夠推行刁民冊以治匿田抗稅的豪紳!另外,朝廷用銀益增,還請元輔大人能準許江浙試行改糧征銀!”林晧然選擇趁勢打鐵,當即表達來意地道。
現在他想要做的事情有兩個:一是推行“刁民冊”,二是江浙試行改糧征銀,後者是他今天急迫找上徐階的原因。
徐階本以為林晧然是為“刁民冊”而來,卻看他的意思似乎更側重於征糧改銀,出於政治家的本能,自然是先要深思熟慮。
坐在他這個位置上,已然是要考慮得更多。卻不說大明哪裏有問題,便就要想辦法進行解決,更多還是要權衡方方麵麵的利益得失。
就像當年的整頓鹽政一事般,朝廷固然可以從鹽商手裏強行地奪取更多的鹽稅,嚴世藩和鄢懋卿亦是這麼幹了。
隻是他們這麼幹的後果則是兩淮的那幫鹽商倒向了自己,而楊博和晉商亦是徹底地投向了自己這一邊,而他所要做的不過是幫他們恢複舊製罷了。
現在他固然能夠通過“刁民冊”,亦能同意江浙試行改糧征銀的方案,但他則是要考慮這兩個事情所帶來的負麵影響。
徐階輕呷一口茶,卻是不動聲色地進行詢問道:“大明正稅征糧,此乃太祖所定的章程,今若是冒然改之,怕是有所不妥吧?”
“元輔大人,下官在地方為官多年,深知今官府向百姓征糧,多被吏員盤剝,而百姓押運稅物頗為辛勞!若是朝廷能改糧征銀,則可官民兩便!”林晧然早就有了說辭,當即便是認真地勸說道。喵喵尒説
徐階將茶盞放了下來,卻是輕輕地搖頭道:“若愚,征糧從國初延用至今,若是冒然改之,恐會生變!百姓從事耕作故有收成,朝廷不征其作物而改征於銀,豈不鼓勵百姓用銀乎?”
張四維送茶盞進來,隻是聽著二人的談話的語氣有些不對,顯得有些是進退兩難。
隻是聽著師相擺出這個理由,明顯是提醒太祖時期禁民間金銀交易的事,而大明的官方一直都在極力想要否認白銀的地位。
“元輔大人,這些年官府的提編銀等雜稅,哪一樣官府不是直接向百姓收銀?”林晧然看著徐階用這個托詞,亦是直白地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