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俠(二)(3 / 3)

天,漸漸黑了下來,吹起了風,刮起了沙,一連數日,飛沙走石,黃塵罩天……

這一天,終於,風停了,沙止了,日出了,天藍了……

田雞率先衝進了將軍府大堂:“西門外,豎起了一麵‘俠’字大旗……”

隨後草蜢、毒蚊、蟋蟀一個接一個跑了進來……

“東門外,豎起了一麵‘俠’字大旗……”

“南門外,豎起了一麵‘俠’字大旗……”

“北門外,豎起了一麵‘俠’字大旗……”

“稟報飛龍將軍,敦煌城被十數萬手拿刀槍的百姓團團包圍了,他們要奪回自己被搶走的金銀財寶……”副將龐悍走進大堂拱手道。

“全是些爛泥扶不上牆的烏合之眾,不必去理會他們。”

“他們在唱歌……”

“唱什麼歌?”

“他們唱:飛龍是匹狼,殺人又搶糧,一身臭皮囊,歹毒黑心腸,淩弱自恃強,西域惡名揚,狗命不會長,一定會滅亡……”

“豈有此理,真個是豈有此理!”飛龍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他們還唱:飛龍最可憎,像是發了瘋,貪手四處伸,錢財拚命爭,民脂日日蒸,民膏夜夜烹,秋蜢幾日蹦,飛龍早下墳……”

“反了,全反了,”飛龍抽刀在手,厲聲怒喝,“傳令三軍,殺出城去,殺光城外那些不知死活的豬!”

城牆上戰鼓擂起,號角吹響,城門打開,飛龍帶領大隊軍兵潮水般湧出,呐喊壯膽,殺聲震天,鐵蹄擊地,沙塵亂卷,刀槍如林,弓弩騎射,如狼似虎,橫衝直撞,摧枯拉朽,橫掃千軍……

一番疾風驟雨般的狂暴衝殺,把那民眾組成的義軍衝殺得東歪西倒,七零八落,星落雲散,潰不成軍……

打響得勝鼓,飛龍在大隊軍兵的簇擁下,八麵威風,凱旋而歸……

返回將軍府大堂,飛龍傳令擺酒,犒賞三軍……

“全都是些不堪一擊的廢柴!”飛龍連喝三碗酒,把酒碗撂開道,“不費吹灰之力,橫掃千軍,所向披靡!哈、哈、哈……”

“報,報,報,城外那些烏合之眾又,又再聚合起來了……”田雞跑來,氣喘籲籲稟報道。

“不知死活的豬,不必管它!”

“報,報,報,城外那些烏合之眾越聚越多了……”草蜢跑進來道。

“來再多,也是酒囊飯袋,窩囊廢!”

“報,報,報,城外還來了沈棄文和木輕煙……”毒蚊跑進來道。

“那兩個討厭的家夥又來了?正好一塊打發收拾了!”

“報,報,報,城外源源不斷湧來了鎮守西域各地的軍兵,說是來討伐飛龍大哥你的……”蟋蟀跑進來道。

“豈有此理,居然湊到一塊欺負我飛龍來了!田雞、草蜢,你二人隨副將龐悍守城,其餘人等隨我飛龍出城一塊殺豬去!”

“等吃飽酒肉,養足精神再出城作戰,也是不遲!”副將龐悍勸道。

“那些烏合之眾遠道而來,正好迎頭痛擊,給他們一些厲害看看!”飛龍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道,“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隻有快刀斬亂麻,才能夠滅了城外那些豬的囂張氣焰!走,隨飛龍出城殺豬去!”

兩軍對陣,沈棄文與木輕煙雙雙策馬而出,直麵凶神惡煞的殺人狂魔------飛龍“不是冤家不聚頭,三軍聽令,衝鋒,殺!”飛龍一馬當先,揮軍衝殺……

“多行不義必自斃!三軍聽令,箭上弦,刀出鞘,先扔沙包遮其眼,滅其銳氣!”沈棄文猛揮鐵戟,身後萬萬千千的沙包扔上半空,遮天蔽日撒下黃塵細沙,形成重重沙幕,茫茫黃天……

正當飛龍手下軍兵眼目難睜,軍心大亂之際,對麵箭如飛蝗,鋪天蓋地,射得飛龍手下軍兵人喧馬嘶,人仰馬翻,首尾難顧,亂作一盤散沙……

“殺死飛龍!殺死飛龍!殺死飛龍……”義軍呐喊震天,奮不顧身,如潮水般湧上前來;西域各地前來助戰的軍兵從後側包抄,斷絕飛龍手下軍兵的退路……

一時間,雙方混戰,往來衝殺,民不懼死,兵不顧命,將不怕亡,以血肉之軀拚殺於刀林箭雨之中。沙場之上,殺紅了眼,拚盡了力,刀光血影,血肉橫飛,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飛龍被沈棄文與木輕煙左右夾擊,前後擋攔,欲左衝右突而不得,前後進退而不能,越戰越急,越打越氣,越鬥越恨,兩把雪花镔鐵刀舞得快如風車,疾似流星,橫掃、豎斬、斜割、狠劈、猛紮、急撩、狂剁、暴推,轉眼殺退沈棄文的雙鐵戟的時候,木輕煙的一對虎頭鋼鉤卻已糾纏上來……

正當兩軍混戰,不可開交,勝負難分的時候,遠處號角吹響,沙塵滾滾,旌旗招展,大隊大隊的西域援兵喊殺連天,殺奔敦煌城門而來……

形勢急轉直下,飛龍手下軍兵無心戀戰,四散而逃,潰不成軍。飛龍見勢不妙,虛晃兩刀,拔腿便跑。沈棄文與木輕煙不敢怠慢,各執兵器窮追猛趕……

兩柄雪花镔鐵刀左右翻飛,如狂風掃落葉,殺出一條血路,飛龍衝至城牆下,飛身躍起,刀口猛劈城牆,借力上彈,幾個彈跳,躍上城牆。沈棄文與木輕煙追至城牆下,借後方西域援軍架起的長梯,殺上城牆。同仇敵愾的義軍冒著金汁矢石,也奮不顧身向上攀爬……

城樓下,田雞與草蜢迎麵撞來:“飛龍大哥,隨你出戰的毒蚊和蟋蟀沒有退回城裏,隻怕……”

“火燒眉毛,自顧不暇,哪裏,哪裏還有閑功夫管那麼多!”飛龍口喘粗氣,大汗淋漓……

“敵兵殺上城牆了,我去將軍府搬救兵!”草蜢轉身便跑。

“我也去……”田雞緊隨而去。

“豈有此理,你們兩個貪生怕死的小兔崽子!”

遠處,人影幢幢,副將龐悍率領大隊弓箭手飛奔而來……

“龐副將,快給老子頂住,頂住……”飛龍似乎看到了一絲曙光。

“飛龍在這裏,放箭,放箭!”龐悍猛招手,強弓硬弩猛射飛龍……

“哎呀!龐悍你這烏龜王八蛋反了,反了……”飛龍猝不及防,連中數箭,邊逃邊罵……

“追上飛龍,射死他,點天燈,給文敬天報仇雪恨!”副將龐悍指揮弓箭手窮追不舍。

飛龍忍著疼痛,咬緊牙關,沿著城牆一路狂奔。奈何,追兵似那狗皮膏藥,不依不饒,窮追猛打。正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多行不義必自斃……

精疲力竭,窮途末路,飛龍牙一咬,心一橫,大喝一聲,騰空躍起,跳下城牆,身後萬箭齊發,箭如雨下……

義軍與西域各路軍兵攻入敦煌城,與城中守軍一同爭奪南城樓上的金山、銀山、玉山……

正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各路軍兵為爭奪金銀財寶,財迷心竅,相互廝殺,敦煌城內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搬光,抬光,搶光,西域各路軍兵把敦煌城掠奪一空,四散而去。敦煌城原居民三五成群,扶老攜幼返回城中,各尋居所,重新安家落戶……

十字街頭,沈棄文緩緩升起一麵俠字大旗,百姓三三五五聚攏了過來……

“敦煌城不要打打殺殺,不要你們這些匪,這些俠!”一名拄著拐杖的白須長者道。

“對,匪就是俠,俠就是匪,都是一丘之貉,沒安好心!”

“我們隻要過些太平的日子,你們統統滾蛋了,太平的日子就來了!”

“就是此人把西域各路軍兵引來搶光敦煌城的,滾……”

“那他就是引狼入室的惡棍,滾……”

“滾……”

垂頭喪氣,心灰意冷的沈棄文牽馬走到城門口,碰到了正策馬飛奔而來的木輕煙……

“沈公子,我尋遍了城外,翻遍了屍首,還是沒有找到飛龍那惡賊……”

“輕煙妹子,不必再找了,敦煌城裏被各路軍兵搶了個一幹二淨,一窮二白,百姓都說我……”

“說你啥?”

“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說我是引狼入室的惡棍……”

“沈公子是惡棍,我木輕煙不也是惡棍一枚?嗬、嗬、嗬……”

“唉,子懷青雲誌,兼有俠肝膽,突遭橫風雨,意冷心更寒……”

“百姓隻顧今朝之苦,那念昔日之恨!沈公子頭可斷,血可流,居然卻懼怕那冷嘲熱諷,冷言冷語,此非為俠之道也!”木輕煙勒轉馬頭,嗬嗬笑道,“沈公子前怕狼,後怕虎,患得患失,不足與謀,輕煙去也!嗬、嗬、嗬……”

四蹄翻飛,黃塵揚起,長袍飄蕩,笑聲去遠,背影去遠……

正是:四蹄帶起風與塵,烽煙更激意氣生,舍生忘死搗虎穴,幾番風雨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