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計。”
“啥空城計?”
“大哥聞到了誌彤酒坊後院裏飄來的酒香。”
“隻是,院子裏空空如也……”
“不是還有一個大沙池麼?”
“大哥是說,誌彤酒坊把酒埋在了沙子底下?”
“不管怎麼說,明日過去用午膳,一定會有美酒喝。哈、哈、哈……”
次日中午時候,十二少挑了食盒,跟著霍去病,依時來到了誌彤酒莊……
酒香四溢,溢四方;推杯慢酌,酌羽觴;人生難得,得一醉;勸君一醉,醉酒坊……
“此酒隻應天上有,接二連三不停口,日飲千杯猶未足,酒仙抱壇不肯走!哈、哈、哈……”霍去病舉杯痛飲,開懷大笑。
“霍公子酒量好,雅興更好,乃是我平生所遇第一人也。”楊小羊停下了酒杯,“花有重開日,雁有南歸時,霍公子可知道,我為啥留在此地一直未走?”
“不知道。”
“我在等人……”
“等什麼人?”
“年少時,有人曾對我說:此世上,唯名利可信也。此話,刻骨銘心,曆曆在目。我,在等一個可以砸碎此話之人……”
“那你,等到了嗎?”
“等到了……”
“可否引見一下?”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哈、哈、哈,小羊兄弟,你……”
“酒可醉人,但絕不騙人。我日喝夜飲,醉眼朦朧,卻看遍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當今世上,唯有霍公子,方才可信也!”
“小羊兄弟,今日飲酒,怎麼這般說話了呢?”
“霍公子有所不知,我誌彤酒坊的釀酒秘方,千人討,萬人求,得此秘方者,家財萬貫,易如探囊取物。我今日就把此釀酒秘方送與霍公子……”
“承蒙錯愛,你誌彤酒坊的釀酒秘方,我決不能要!”
“送也不要乎?仁懷鎮甸上的六大酒坊,視之如絕世珍寶,恨不得踏平誌彤酒莊,將我抽筋剝皮,碎屍萬段,也不過是為了得到此釀酒秘方。”
“錢財乃身外之物,名利是過眼煙雲,至於小羊兄弟的釀酒秘方,愚兄我是無欲無求,愛莫能助!”
“今日,我不但要把釀酒秘方送與霍公子,就連這誌彤酒坊,也一並送與霍公子罷了。”
“小羊兄弟此言差矣!我兄弟二人隻不過是浮萍過客,天涯遊子,你所說之事,萬萬使不得!”
“我早已打算離開此地,遠走高飛也,此酒坊留下與你二人,任憑處置!”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羊兄弟大錯特錯也!”
“反正,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我去意已決,明早便離開此地,做個閑雲野鶴,遊山玩水去了……”
“小羊兄弟突然撂挑子而去,真個讓愚兄大吃一驚,猝不及防……”
“樹大招風,隱姓埋名。我在此酒坊足足等了三年,方才等到了霍公子。倘若,錯過此回,再等三十年,也未必能等到像霍公子這般的人物。罷了,想飛的心,永遠不死;追夢之步,永不停止……”
“既然,人各有誌,不可勉強。此酒坊可暫且關門,十年後,咱們再聚此酒坊,開懷暢飲,對酒當歌,如何?”
“好!”
“至於釀酒秘方,完璧歸趙,物歸原主,等十年後,小羊兄弟如何處置,悉聽尊便!”
“也好!”
“來,來,來,咱們開懷暢飲,今日不醉無歸!”
“此話更好!有道是,疾風知勁草,烈火見真金,今日與君醉,十年再知音。來,飲、飲、飲……”楊小羊高高舉起了酒杯。
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推杯換盞喝到老,容光煥發賽神仙,閻王老子不敢找……
突然,街道上大吵大鬧,人叫馬喧,一直埋頭飲酒的十二少從板凳上彈起,箭步走出酒坊大門,卻又立馬走了回來……
“來了,來了大隊人馬,堵在了誌彤酒莊門前……”十二少臉上驚惶失色。
“樹欲靜而風不止,管它呢!霍公子,來,咱倆繼續飲酒!”
“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來、來、來,小羊兄弟,咱倆繼續喝酒!”霍去病泰然自若舉起了酒杯。
“掌櫃的出來,給老子滾出來!”一個破嗓門在酒坊門口大吼大叫。
“那個大吵大鬧的家夥進來,給老子滾進來!”楊小羊緩緩放下酒杯道。
“豈有此理,再不滾出來,老子一把火燒了你的破店子!”
“豈有此理,再不滾進來,老子一把火燒了我自己的破店子!”
“真個氣死老子了,來人啊,跟老子衝進去,逮住姓楊的那個小子!”一個三大五粗,滿臉橫肉,身穿錦衣的漢子,氣勢洶洶帶著一眾凶神惡煞的侍從衝進了門……
“你們三人,誰是姓楊的?”
“我!”
“好你個小兔崽子,居然敢頂撞大爺我?!”大漢用樹枝粗的手指指向楊小羊,“今天,老子就要買下你酒坊裏的所有酒!”
“不賣!”
“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自本掌櫃懂事打理這酒坊以來,酒坊裏的純酒從來不賣給其他人喝!”
“那他倆呢?他倆就不是人了嗎?”粗手指指向霍去病和十二少。
“他倆,他倆千真萬確不是人……”
“他倆不是人?難道說,他倆是鬼不成?”
“他倆真的是鬼,是酒鬼!本掌櫃也是酒鬼!”
“老子也是酒鬼!”
“此酒鬼非彼酒鬼,道不同不相為謀!”
“廢話少說,你誌彤酒坊的酒,到底賣不賣?”
“不賣,打死也不賣!”
“不賣,老子就搶!來人啊,扔下銀子,搶酒!”
“豈有此理,你們敢動手,老子與你們拚了!”十二少捋起袖子,就要動手。
“十二公子,別動手!酒,隨他們搬去。”楊小羊伸手攔住了十二少。
“端總管,後院裏的沙池飄出濃濃的酒香味,裏麵埋有好酒……”有侍從嚷道。
“搶,統統給老子搶回千裏來客棧去!一壇也不許留下!”
“遵命……”
一番搬搬抬抬,移山倒海,片刻功夫,酒坊後院一盤散沙,一片狼藉……
“光天化日,仗勢欺人,強買強賣,這天下還有王法麼?”十二少捋臂揎拳,憤憤不平,“如今,沙池的酒被搬了個清光,地上的銀子也被搶了個精光,這該如何是好?”
“酒搬光了,卻是好事;銀子被人搶光了,更是好事……”楊小羊端起酒杯,搖頭晃腦道。
“大哥,你瞧楊公子,他,是不是傻了?”
“兄弟,你又胡亂說話了。”
“十二公子沒有胡亂說話,我,確實是傻了,不過我酒坊後院的地裏,還埋了幾壇好酒。”楊小羊一飲而盡,緩緩站起身來,“有勞十二公子幫忙鬆鬆土,把酒壇給挖出來,搬到車子上。”
霍去病與十二少跟隨楊小羊走入後院,揮鋤頭一頓猛挖,挖出一壇壇美酒……
美酒搬上了木頭車,用繩索綁了個結結實實……
“看樣子,楊公子真的要遠走高飛,離開此地了。”十二少道。
“哈、哈、哈,在下確實是要走了,待會,搬一壇老酒上酒桌,不,搬兩壇,咱們今夜不醉無歸!”
“楊兄弟,搬三壇老酒如何?此酒酒香遠勝之前喝過的美酒,在下今夜隻想與你楊兄弟喝個痛快!”霍去病道。
“今夜喝三壇酒,不礙事?”
“不礙事!”
“好!有霍公子此言,在下舍命陪君子!隻是……”
“隻是啥?”
“我酒坊後院的地裏上層埋了老酒,下層還埋了千千萬萬的銀子,有一事……”
“啥事?楊兄弟但說無妨。”
“明日,你二人挖出三千兩白銀,送給千裏來客棧的掌櫃,其餘的,全送與你兄弟二人……”
“剩下銀兩,霍某一文不取!”
“在下當然知道霍公子不貪這世間之財,銀子多了,真是個累贅!哈、哈、哈……”
老酒搬上了酒桌,掀去蠟封酒蓋,酒體發黃,奇香撲鼻,沁人心脾,不能自已……
老酒倒出,色濃味醇,絲懸不斷,墜而不散,柔雅細膩,唇齒留香,蕩人心魄,妙不可言……
十二少開懷暢飲,霍去病與楊小羊更是談笑風生,你來我往,杯起杯落,觥籌交錯……
最終,十二少不勝酒力,趴醉酒桌,呼呼尋夢……
夜幕降臨,杯停盞落,霍去病架起十二少,告別楊小羊,揚長而去……
次日清早,十二少狠敲霍去病的房門:“大哥,起床了,起床了,出大事了,千裏來客棧著火了……”
“千裏來客棧咋就著火了呢?”霍去病打開了房門問。
“聽千裏來客棧的小二哥說,黎明前,楊小羊推了一車的美酒來到了千裏來客棧,叫醒了膠東王府的端總管,與其飲酒,隨後,千裏來客棧就著火了!”十二少喘過幾口大氣,繼續道,“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千裏來客棧裏藏放的千壇萬壇美酒被熊熊大火包圍,膠東王府那些王八蛋鬼哭狼嚎,正拚命潑水救火了呢……”
“那,小羊兄弟怎樣了呢?”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見了人影……”
“估計,火是小羊兄弟放的。興許,咱們立馬趕去河邊碼頭,還能見到他最後一麵……”
“大哥,趕緊,快,快,快……”
舟,點篙離岸,帆影之下,站立一人,正是楊小羊……
“大哥你看,快看,船上,人在船上……”
“兩位公子,請恕在下不辭而別,”楊小羊拱手作揖,“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帆影攜風去,問君幾時回?浮萍波心蕩,綠柳臨江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