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紅豆杉
千年萬載隱山中，半雲半霧淩絕空。
纖塵不染年年綠，不懼風雨不懼冬。
山中方一日，世上又一年，不進山外山，不見天外天……
“天啊，這裏的山咋這麼高，這麼險，這麼多？”十二少扭頭東張西望，“大哥，咱們如今走到哪裏去了？是不是迷路了？”
“也是，也不是。”
“啥叫，也是，也不是？”
“聽說，此地有一種樹，當地人奉為神木，不入深山，難得一見其真容。”
“啥樹？”
“紅豆杉……”
山路不停的走，眼睛不停的望，嘴巴不停的動……
“走了這麼久，除了山，還是山；除了樹，還是樹；除了累，還是累；除了餓，還是餓……”
“兄弟，你除了吃，還是吃；除了喝，還是喝；除了懶，還是懶；除了傻，還是傻……”
“大哥，不走了，咱們直接去江陽縣城，找客棧住，找酒肉吃，找香茶喝……”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半山建半樓，豈能半途而廢？！”
“大哥，俺……”
“今日不見神木，絕不回頭！”
“唉……”
正當，垂頭喪氣徒奈何，心灰意冷苦沒轍之時，突然，前方樹後跳出來了一個七八歲，頭頂紮著兩束小辮的小女孩，半張開口，吞吞吐吐道：“你、你、你……”
“小姑娘，我倆迷路了。”霍去病跳下馬來，趨步向前道。
“你們是來找紅豆杉神木的嗎？”小女孩羞澀問道。
“嗯，是的。”後麵的十二少隨口應道。
“那，你們帶斧頭來了嗎？”
“帶斧頭幹嗎？我們沒有帶斧頭。”霍去病察言觀色道。
“那，你們餓了嗎？”
“餓！早就餓死了！哪裏有肉吃，有酒喝？小姑娘，快帶我們用午膳去。”十二少迫不及待道。
“那，請隨我來吧。”小女孩說罷，扭頭就跑，頭頂的兩束小辮左搖右晃，高低起伏，煞是好看。
拴了馬，進了一座大草棚，小女忙不迭把鍋裏的菜肴給端出來：“這是豆瓣坨魚，這是幹燒鯉魚，對了，還有酒……”
“小姑娘，來，咱們一塊吃。”霍去病向小女孩招手。
“我，我不吃……”
“你不吃？你為啥不吃？”
“小哥哥不讓吃……”
“小哥哥為啥不讓吃？哪個小哥哥不讓你吃？”
“小豆哥哥啊……”
“小豆哥哥？那，這些飯菜？”
“本來是留給爺爺回來吃的，小豆哥哥說……”
“說啥？”
“小豆哥哥說，舍不得兔子套不住狼……”
“舍不得兔子套不住狼？哈、哈、哈，我倆把留給你爺爺的飯菜吃了，待會，我倆多給你一些銀兩。”
“我，不要銀兩……”
“你不要銀兩？那，你想要啥？”
“我什麼都不要，我隻想要神木！”小姑娘說罷，拔腿就跑。
“唉，小姑娘，小姑娘……”
等了好一會，小女孩突然又從棚子外探出了頭：“你們倆，怎麼還不吃？”
“俺早就餓個半死，可大哥就是不讓俺吃！小姑娘，你進來唄，咱兄弟倆不是壞人。”十二少向小女孩招手。
“那，好吧。”此回，小女孩大大方方走了進大棚子。
“你叫啥名字？”霍去病問。
“紅小木……”
“紅小木？這世上哪有人姓紅的？”十二少驚道。
“哼，孤陋寡聞，少見多怪！我小豆哥哥就姓紅，爺爺也姓紅……”
“哦？你不但突然口齒伶俐了，並且，居然連‘孤陋寡聞，少見多怪’也知道。”霍去病上下打量著小女孩。
“怎麼不知道？以前，村裏來了一個喜歡喝酒的臭道士，賴著不走……”
“何故賴著不走？”
“那個臭道士說，咱們這裏山好，水好，人更好，乃是修行煉道的好地方……”
“原來如此。”
“那個臭道士還說……”
“還說了啥？”
“他還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可以不學，但不可以不喝酒……”
“哼，隻怕是個混賬道士！”十二少道。
“確實是個混賬道士，他每回喝了酒，就愛在地上用木枝劃地，教咱們小夥伴認字，倘若誰學不會，就用木枝打小手掌，小豆哥哥每回總被打個哇哇亂叫……”
“那你呢？”霍去病問。
“我膽子小，臭道士教的每一個字，小木全記在心上了。”
“嗯，你真聰明。”
“每一回，教完認字後，那個臭道士總要賞些紅豆杉幹果子給我們小夥伴吃。”
“紅豆杉幹果子？”
“是的。有幾回，小木和小豆哥哥趁著那個臭道士喝了酒，盯他的梢，見他左搖右擺走入山林，還攀上大樹，呼呼睡覺去了……”
“後來了呢？”
“後來，臭道士死了。”
“死了？”
“嗯，死了。臭道士死之前告訴我爺爺，神木有仙氣，千年後，可修成樹仙，護佑此地的一花一草，一竹一木，千萬不可讓心術不正的人砍了去。”
“那株紅豆杉神木在哪裏，快帶我倆前去看一看。”十二少急不可耐道。
“哼，不！”
“為啥不？”
“你倆不吃飯，餓著肚皮，小木不能帶你們去！”
“大哥你看，咱們還是快點把飯菜給吃了吧？早點吃完，早點跟這個小姑娘去看神木，看完神木，早點去江陽縣城，找家客棧睡個舒服覺。”
“那，好吧。”霍去病終於點頭。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縱使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難免有摔跤跌倒的時候……
頭昏目眩，天旋地轉，霍去病睜開眼睛，見渾身上下都已經被繩索所捆綁……
“大哥，俺喝的酒少，早就醒了，”旁邊的十二少嚷道，“咱們千不該，萬不該錯信了那個騙人的小女孩，進了黑店，喝了藥酒……”
“我，我這裏不是黑店，是你們要來砍我們的神木，小豆哥哥方才在酒裏放了藥……”大棚門口，小姑娘又再探出了兩束小辮子。
“小姑娘，我們可不是來砍你們的神木……”
“哼，騙人的，全都是騙人的，你們不但要砍走神木，還要送進王爺府裏去！”
“小姑娘，你這話該從何說起了呢？”
“爺爺說的，你們這些山外之人，見木眼開，要砍走我們的神木！”
“那，你爺爺呢？”
“爺爺趕到縣城報官去了。爺爺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們這群狼心狗肺把神木給盜走！”
“那，你的小豆哥哥呢？”
“他把你倆綁起來後，跑去找幫手了。”
“找幫手？找啥幫手？”
“找咱們這裏的村民啊，小豆哥哥說，待會找來了幫手，挖個大坑，把你們兩個家夥給活埋了。”
“天啊，小姑娘，俺們可不是壞人，真不是來砍你們的神木的……”十二少苦苦申說道。
“小豆哥哥說了，壞人是從來不會說自己是壞人的。並且，他還咬著我的耳朵說，千萬別上了豺狼的當！”
“這，唉，”十二少扭頭望向霍去病，“大哥，這繩索也不太利索，你咋不用力氣把破繩給掙脫掉？”
“掙脫掉幹嘛？兄弟，這繩索綁得大哥可舒服了。”
“舒服？大哥，咱們再不逃走，再不離開此地，隻怕，馬上就被人給挖坑埋了！”
“哈、哈、哈，既來之，則安之，以不變應萬變，少安毋躁！”
“唉……”
此際，無風不起浪，無雲不下雨，五花大綁不敢笑，石破天驚一聲叫……
“妹妹快跑，妹妹快跑！狼來了，狼來了……”大棚子外傳來了男孩急促的叫聲。
“居然，這座大棚子裏還有一個小兔崽子，抓起來，趕快抓起來！”一個大嗓門傳來，隨即，又傳來了小女孩的尖叫聲。
緊接著，一群人押著兩個小孩子大模大樣闖進了大棚子……
“總管大人，這大棚裏還綁了兩個家夥！”數名護衛執刀上前，衝至霍去病和十二少身旁。
“你等是什麼人？來此幹啥？”大嗓門盯大牛眼，上下打量著霍去病二人。
“誤入歧途，山林迷路，貪吃酒食，昏睡被捆，萍水相逢，快請鬆綁！”霍去病開口道。
“哈、哈、哈，說話輕綿綿，文縐縐，百無一用的書生無疑，來人啊，把繩割斷，放了他們！”大嗓門笑道。
“湯總管別聽這小子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一名手搖羽扇的師爺推開護衛，走上前來，“此地山高林密，人跡罕至，怎會無緣無故跑來了兩名百無一用的書生？！”
“牛幕長言之有理，那該如何處置？”
“如今正缺砍木之人，先捆住手，明日押這兩人去砍神木最是合適不過。”
“牛幕長所言極是，把這兩個家夥的手綁了，跟著咱們，一塊找神木去！”大嗓門一揮手，一眾護衛拿出繩索，重新捆綁霍去病二人。
“俺等隻是過路人，俺等冤枉啊……”十二少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