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晴嵐暗自佩服,太書玩弄權術的手段已然爐火純青,韋太後惹上這一位,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正事都說完了,下麵就說說私事吧。”餘舒起身走下台階,來到窗邊茶座,指著對麵的黃花梨小圈椅,叫她過來坐下說話。
“先時多事之秋,我顧不上你便一直沒管沒問,現今太平了,倒要好好問問你,你的婚事到底怎麼辦,你是要繼續等你的姻緣,還是尋個門當戶對的嫁了?總不能就這麼耗著吧。”看看她這個當上司的多辛苦,還得為屬下的終身大事操心。
司徒晴嵐沒設防她會突然提起這個,還是在後宮選妃之後提起來,讓她怎能不心虛氣短,一張嘴就漏了怯:“我、我還沒想好。”
餘舒倒了茶喝,潤潤喉嚨道:“那就現在想,我給你參謀參謀。”
司徒晴嵐沉默,外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麼,太書的大洞明術有多高明,在她麵前扯謊根本沒用,自己那點兒心思,她恐怕是已經看出來了。
“晴嵐,”餘舒叫了她的閨名,語氣也比方才談公事的時候溫和多了,“女人家到了年紀卻遲遲不肯嫁人,不是沒有遇上喜歡的,就是心裏麵已經有了人,你是哪一種?”
司徒晴嵐輕輕咬著下嘴唇,低頭看著自己擺在膝上的手指,停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屬下心裏有人了,可我根本配不上他,不敢癡心妄想。”
“那就不要再想,我勸你盡快死了這條心。”
司徒晴嵐呆呆地抬頭看她,餘舒正經道:“怎麼,你以為我會鼓勵你這份兒癡情嗎,別傻了,連你自己都說自己配不上,可見你也明白這並非一段好姻緣。你既不敢去爭,又舍不得放,到頭來蹉跎的是你自己,不如趁早放下,你說呢?”
“我、我......”司徒晴嵐的內心掙紮不已,她知道太書說的都對,可是要讓她徹底斷了那念頭談何容易,要是能死心,她早就死心了。進宮之前她也想過要做個了斷,然而親眼見到那人,她的死心就變成了不甘心。她無法自欺欺人,她想要什麼,她從來都很清楚。
餘舒沒有催促她作出決定,而是耐著心等她做出選擇。路是死的,人是活的,走不走地出來全憑自己。
“太書,”司徒晴嵐不知不覺紅了眼角,她埋著頭不敢去看餘舒的臉色,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直愣愣地跪在她麵前,鼓足了勇氣祈求道:“我想進宮,求您幫幫我。”
餘舒早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心裏仍是有點替她惋惜,這世上的女人多如飛蛾撲火,明知不可為,當她遇見了那個人,還是會一頭撞上去。
“後宮三千佳麗,當今皇上並非耽溺女色之人,你舍棄了自由之身,選了最難走的一條路。”餘舒把話說得很明白,希望她能懸崖勒馬,就算燕帝那裏已經給她鋪好了路,隻要她此時反悔,還來得及回頭。
司徒晴嵐咬咬牙,鐵了心道:“我不怕,與其悔憾終身,不如勉力一試。”
“唉,你起來吧。”她把手遞到司徒晴嵐麵前,將她扶了起來,這便是答應了。司徒晴嵐頓時喜出望外,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憑她自己要想進宮侍奉皇帝無疑是癡人說夢,太後那一關她都過不去,但是太書肯幫她就另當別論了。
“我可以讓你如願,但你要聽從我的安排,不可貿然行事,否則你今後是福是禍我都不會再管。”開弓沒有回頭箭,醜話當然要說在前頭。
司徒晴嵐急忙保證道:“太書放心,我絕對不會做糊塗事的。”
餘舒點點頭,接著叮囑她:“那你今日先回去,我會給你安排機會在皇上麵前露臉,但你千萬記得要守著本分、端著自己,那些登不上台麵的手段一概不要用,要進後宮就光明正大地讓皇上開口請你。”
韋太後自作聰明,以為知子莫若母,卻給兒子挑了那麼些年輕稚嫩的小姑娘,可是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到底隻有男人清楚,薛睿一早就跟餘舒透漏過,皇帝喜歡的是柔情似水的女子,又不能軟得沒有性子,年紀還不能差得太多,換句話說他就是喜歡有女人味的,那一群十來歲的黃毛丫頭,有甚麼女人味呢。
司徒晴嵐自卑之處不過是她的年紀與出身,焉知這兩點恰恰是她的優勢,正合皇帝的胃口。隻要她能把握住進退,假以時日不愁得不到皇帝的喜愛。
而對餘舒來說,安排司徒晴嵐進宮另有用處,太後不是閑得無聊嘛,那就把後宮這灘水攪渾了,讓她陷在裏麵爬出不來。
“太書,您的知遇之恩與成全之義,晴嵐感激不盡,若有來日必當償還。”司徒晴嵐鄭重其事地許諾。
餘舒一笑而過,她不信什麼來日必報,人都是會變的,她沒指望司徒晴嵐有朝一日飛上枝頭還會對她像現在這樣低聲下氣唯命是從。但是她可以保證自己站的永遠比他們高,永遠都需要他們仰視。
人活一世,若然不爭,又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