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變化顯而易見,她的視力仿佛一夜之間就清晰了十倍,三丈開外一張紙上寫的小楷,她也能看得清楚,她的耳力也勝過從前,夜裏隔著門,她能聽到走廊底下竊竊私語的丫鬟們在說什麼悄悄話。
她固然驚喜,然而事出反常即為妖,隻怕是走火入魔了,隔日她便找到太曦樓,將她這般變化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朱慕昭。
朱慕昭顯然也沒想到她能這麼快就突破到了第二重,當場試驗後,才確定她是真的到了耳聰目明的境界。
餘舒見他臉色古怪,不由地就往壞處想:“太書,是不是我哪裏練岔了?說起來,我近日總覺得頭痛,睡覺又淺眠,有點風吹草動就驚醒了。”更奇怪的是,她晚上睡不好,白天卻一點都不覺累。
朱慕昭皺了皺眉頭,視線落在她眉心的疤痕上,忖度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這樣的情況,我曾在書上見過。常說人有七孔八竅,七孔是指眼耳口鼻,這八竅卻也生在頭上,卻是多數靈智不開。若有人一夜之間變得聰明了,或有人一夜之間變得力大無窮,便是通俗所說的‘開竅’了。我猜測,你現在這些變化,或許與你之前的遭遇有關。”
餘舒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那一道突起,怔怔道:“照您說,我竟是因禍得福了嗎?”
朱慕昭笑笑,寬慰她道:“眼下看來確是一件好事,你又何必多想,實在不放心的話,我就讓青玨過來給你瞧瞧。”
餘舒還真是不放心,萬一她這是傷了腦袋落下的後遺症呢,於是不好意思地對他道:“那就麻煩朱師兄多跑一趟。”她畢竟是學了朱家的本事,不能拜朱慕昭為師,喚朱青玨一聲師兄卻不為過。
傍晚,朱青玨聞訊來了司天監,他已得知他爹私下將大洞明術傳給了餘舒,並無異議,眼下聽聞餘舒的症狀和朱慕昭的猜疑,頓時嘖嘖稱奇:“從來隻聽戲文上講過,有人摔了個跟鬥,磕到了頭,然後就變得聰明了,沒想被我遇見個大活人。”
當著朱慕昭的麵,餘舒總不好和他鬥嘴,便伸手讓他把脈。朱青玨仔細為她檢查了一遍,確認她身體沒什麼毛病,到底是找不出她頭痛和淺眠的原因,最後隻能歸結於她是突然開了竅,一時用腦過度所致。
餘舒將信將疑地接受了這個說法,回到家,便焚香用六爻為自己卜了一卦,得知是福不是禍,才接受了自己突然變聰明的事實。
她一時興起,便將醍醐香熄滅了,等到屋子裏的香氣散盡,再用六爻卜卦,居然讓她順利推算出來!她一鼓作氣試了三遍,皆無空卦!
需知當日青錚為了教她六爻術彌補她八字缺失,讓她抓了多少個日夜的圍棋子,才提升了一點她那可憐的資質,勉強夠得上學習六爻的門檻,且還不能為自己卜卦。後來辛雅交易給她仿造的太清鼎和醍醐香,她才能用六爻卜算自己。
而現在,她竟不必使用醍醐香,也能將六爻運用自如!
“我果真是開了竅麼。”餘舒難抑自製地在房裏走來走去,恨不能仰天長嘯一聲,發泄心中的歡喜。
——易有雲,福禍相依。她今日方能體味這四個字的真諦。
湘王在宗正司關了半個月,他與朱慕昭私下達成協議,朱慕昭安排他一家三口逃出京城,他就將上一代破命人的後人還有那個很可能生有天命太骨的孩子交給司天監。
朱慕昭後來沒在餘舒麵前提起這件事,她也沒有多嘴去問,直到新帝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朱慕昭帶著她坐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司天監的後門悄悄離開。
“太書,我們這是去哪兒?”餘舒透過紗窗看向外麵陌生的街道。
“湘王昨夜畏罪自盡了。”
她愣了一下,回頭對上他平靜的眼神,不由地用上了大洞明術,一對黑白分明的杏眼瞬間變得空茫起來。
“湘王真的死了嗎?:”
朱慕昭笑看她一眼,並不介意她學以致用在他身上,而是回答道:“你隻當世上再沒有這個人便是。我現在就是帶你去見上一代破命人的後人,萬許她的孩子生了一具天命太骨,對你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