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出去了,辛六才哼哼出聲:“別人求之不得的機會,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搶到了,得了便宜還要這樣賣乖,該。”
剩下那一個男的僥幸逃過一劫,一句話都不敢爭辯,學著辛六方才的樣子埋頭吃飯,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那四個人在外麵站了一個晌午,好不容易等到王大人來了,反過來要王大人幫他們向餘舒求情。
王大人哭笑不得地找到正在房裏睡午覺的餘舒,問明情況,又板著臉訓了他們一頓,先讓他們回房去喝水休息半個時辰,等到下午涼快些再讓他們出來練習隊形,再沒一個吊兒郎當地不聽話了。
就這樣過去兩天,到了第三天下午,大提點好像突然想起來還有餘舒這麼個人,派人過來找她。餘舒整了整衣裳,被人帶到明宇樓。
朱慕昭看到她穿著一身便服,微微皺眉:“怎麼也不說換身衣裳,算了,來不及了,走吧。”
餘舒稀裏糊塗的跟著他走了,半道上才驚覺他這是要帶她去見皇上。她連忙打起腹稿,想著等下麵聖的時候該說什麼話,該怎麼解釋《玄女六壬書》是假的,大提點沒有特別叮囑她,那就是要她實話實說了,可她照實說了,皇上不會遷怒她嗎,還是說再給她腦門上來一下?
朱慕昭回過頭看她一眼,察覺到她的緊張,就道:“不必怕,見到聖上,問你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了。”
餘舒點點頭,心裏的不安去了一些。從南苑穿到北苑,來到行宮外,道路兩旁有禁軍把守,並排站在走廊上的宮女太監如同雕塑,四周暮氣沉沉,餘舒感到壓抑,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她跟在朱慕昭身後暢通無阻地進到寢殿內,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香味,她暗皺眉頭,悄悄抬頭看著不遠處層層疊疊的帷幔,知道兆慶帝就在那後麵。
“等著。”朱慕昭側頭對她說了一聲,獨自上前,麵無表情的宮女捧起紗簾讓他進到裏麵,不等餘舒的視線探入其中,就又一層一層地放下來。
“聖上,是臣。”她聽到朱慕昭低聲說話,然後就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出來,她豎直了耳朵,才分辨出那是兆慶帝的聲音,卻聽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是,臣知道,您不必擔心,都安排妥當了......對,臣把她帶過來了。”朱慕昭輕聲細語地回答,接著又是一陣窸窣,這回他沉默了少頃,才對著簾外傳話:“餘女禦,聖上問你,斷死奇術能否算出他大限之日。”
餘舒心裏咯噔了一下,想也沒想就跪了下去,這事兒來的路上大提點可沒有和她提啊,讓她怎麼回答?隔著幾道簾子,她根本看不清幕後的人是什麼臉色,該說能,還是不能。
“餘女禦,聖上問你話呢。”朱慕昭催促道。
餘舒咬咬牙,俯身回答:“微臣無能,求聖上恕罪。”
幕後一陣死寂,就在餘舒以為她答錯話,兆慶帝會讓人將她拖出去的時候,朱慕昭開口了:“聖上,您貴為天子,承載天命,她區區一個凡人,豈敢妄斷您的壽數呢,您就不要難為她了。”
話畢,餘舒仿佛聽到了一聲微弱的歎息,兆慶帝再沒說什麼,朱慕昭又在裏麵待了一會兒,靜悄悄地倒退出來,回身就看到她跪在地上,正眼巴巴地瞅著他。他抬抬手,示意她跟著他出去。
餘舒偷偷地拍胸順氣,暗暗納悶,她原本想好的一肚子話都沒處發揮,也不知道是兆慶帝病得糊塗了,還是大提點事先為她求過情,居然沒有問她雲華和《玄女六壬書》的下落。
“你方才還算機靈,”朱慕昭出了行宮,冷不丁地誇了她一聲,不等餘舒謙虛兩句,就見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注視著她,幽幽地說道:“聖上大限,就在這幾日了,你懂得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呆了呆,張開嘴,聽見的卻是他的聲音——
“先君亡,新君繼。”
然後一朝天子,一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