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把薑嬅下午來找她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餘舒。他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身邊可以毫無顧忌傾訴的人,隻有她一個。
“我說你怎麼愁眉苦臉的,原來是有麻煩找上門了。”餘舒對薑嬅不感冒,對他們薑家的事也不關心,不過牽扯上薛睿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無非是想幫她們,又怕釀下大禍。”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
薛睿點頭:“衛國夫人不是尋常女流之輩,就算我不肯幫她,她也會設計脫身,但這談何容易,一旦她們沒能走掉,皇上絕不會姑息,我豈能坐視不理?”
“可是假如你幫助她們逃出京城,東菁王就沒了後顧之憂,來日未必不會造反,介時天大亂,你就成了罪人。”餘舒接口。
薛睿苦笑:“我與薑懷贏是莫逆之交,他的為人我十分了解,一開始他肯將衛國夫人與薑嬅送進京城,便是向皇上表露忠心,那時候他肯定沒有謀反的打算,然而皇上竟拿薑家母女逼迫他走上一條不歸路,憑他智勇,將來叛上,必有一場大亂。”
聽上去這就是個死局,不幫東菁王,薑家可能就要完蛋,幫了東菁王,又有可能成為千古罪人。
自古忠義兩難全,大概就是這麼個情形。
餘舒對薑家沒有好感,同樣的對朝廷也沒什麼歸屬感,是以薛睿看來是個難題,對於她,卻根本沒什麼好糾結的。
“那我問你,你有法子讓薑家母女平安離開京城嗎?”
薛睿實話道:“我有七成把握。”
餘舒笑道:“那就好辦了,你大可不必鑽牛角尖,既然你左右為難,幫與不幫都是錯,不如就問問天意,讓我來為你卜上一卦,看你該不該幫這個忙。”
乍一聽到她的主意,薛睿啼笑皆非,可是仔細那麼一想,又不失為一個做決定的好辦法。
凡人求神問卜,不就是因為擔憂前途嗎?
“好,就聽你的。”
***
餘舒與薛睿回到寶昌街的宅邸,要用六爻為他周算,必需用到仿太清鼎焚醍醐香,這兩樣寶貝都被她帶回家中收藏,不敢隨處亂放。
進了大門,餘舒遠遠地就見周虎帶著幾個仆人在打掃客廳,又一瞥東邊花池濺出來的水跡,頓時心中有數。
“姑娘回來了。”周虎小跑上前,看到與她同行的薛睿,一疊聲地問候,隻因餘舒沒有開口,他就沒提今天又有官差上門要人的事。
餘舒帶著薛睿往後院走,她閉口不談,薛睿卻不能不問。
“尹周嶸還在四處告發你嗎?”
他最初從瑞林口中聽說,回過頭就從餘舒這裏問出了詳細,看她滿不在乎,他也就沒提出來要幫忙,隻在暗中替她打算。
餘舒嗤笑一聲,道:“讓他隨便去告,隻要我娘不上公堂,他手上再多鐵證,也是白搭。”
民告官難,官告官就容易了麼,她和尹周嶸是平級,他隻能通過正常途徑要求提審翠姨娘,她卻可以鑽司法的空子,大安律上是規定有逃奴與私奔是重罪,可大安律上也說了,持有戶帖者為良民,五品以上職官父母皆不問堂,除非三司同審。
即是說,翠姨娘有權利拒絕上公堂,除非是大理寺、刑部以及都察院三司共同審理,他尹周嶸還沒這個臉麵湊齊了三司為他出頭。
尹家二房硬要說翠姨娘是他們家的逃奴,可是餘舒早就通過薛貴妃在戶部為翠姨娘補辦了戶帖。
所以凡有官差上門來要人,她可以毫不客氣地通通打出去,這法子是無賴了些,但誰能說她有錯呢?
薛睿看她一臉精明,就沒再多問,隨她到了北大廂的書房,等待她回房換了衣裳,取出小青爐,洗手焚香。
......
六爻四篇章——國事天下、天災人禍、前途吉凶、姻緣和合。薛睿欲問之事,可以算天災人禍,亦可以算家國天下。
前者爻眼是薛睿的生辰月日,以及他相助之人的姊妹年歲,後者爻眼是他相助之人的生肖屬相與生父壽時。
幸好這些爻眼薛睿都答的上來,否則餘舒也不能起卦。
從問卜到排卦,再算周詳,一丸醍醐香也就夠她算出一卦,為了薛睿,她倒不吝嗇,用了兩丸,才算出個結果。
將兩卦都算了一遍,餘舒才在薛睿求知的目光中,為他講解:“第一卦取妻財爻,卜前途是個通達,卜取舍則是求仁,依你所問之事,該幫薑氏母女離京,且你此舉順遂。”
薛睿的臉色不覺嚴肅起來:“那第二卦呢?”
餘舒的手指在紙上劃拉,遲疑道:“第二卦是為兄弟爻,卜你本身乃比劫,比劫者,當重情義而忌貪財,卜求助者,乃稱大善,從卦象上看,你若憂心天下,當襄助東菁王脫困。”
她說完,自己先納悶了,讓東菁王脫困居然還是個利國利民的好事?她簡直懷疑自己是算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