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她默默看著瑞皇後用盡手段掌控六宮,隱忍至今。
就在她皇兒回京不久,這位皇後娘娘又通過忠勇伯爵府與他父親說和,妄圖將她瑞家的女兒嫁到她薛家來,抵過了十公主那樁夭折的婚事。
皇後步步為營,算計的很好,呂妃老矣,淑妃不爭氣,隻要壓得住她這個貴妃,後宮便由她擺布,若是她一直忍下去,等到那個小貴人懷上了龍種,說不定這位瑞皇後真有法子過繼一個嫡皇子讓他成功繼位。
薛貴妃看著威嚴十足地朝她興師問罪的瑞皇後,輕推開了宮人的攙扶,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一福身,道:
“是這奴婢冒失,請皇後責罰。”
她常在瑞皇後跟前吃虧,眾人見怪不怪,就連瑞皇後自己,都不覺得她向自己低頭有什麼不對,當即緩和了麵色,看一眼俯首跪在地上的頌蘭,漫聲道:
“既然規矩沒學好,就要重新教起,念在這奴婢伺候妹妹一場,本宮便不重罰她,來人,將她送到清露坊去,好好學一學規矩。”
頌蘭瞬間臉白,清露坊,名字叫的好聽,但在宮裏待了幾年的老人都知道,那是最醃臢不過的地方,犯了錯的宮女被送過去,不是學規矩,而是任管教的那些老閹貨們隨便糟蹋的。
頌蘭不敢回頭,她怕她忍不住會向主子求情,再叫她為難心軟,當著這麼些宮妃的麵,去向皇後低頭賠不是,這大概就是皇後的本意。
頌蘭咬破了嘴唇,深深低下頭去,一聲不吭,心裏就有一個念頭:不能求饒,不能讓皇後如願。
就在這時,聽得一聲驚呼——“娘娘!”
緊接著身邊忽起騷動,人人擠向她身後,頌蘭茫然地轉過頭去看,就見薛貴妃被一群宮人七手八腳地撐著,頭垂向一邊,暈厥了過去。
“娘娘!”
瑞皇後見這一幕,錯愣了片刻,然後就想到薛貴妃是裝的,哪裏就這麼容易氣暈了過去。
不禁氣笑,暗道曾經一身傲骨的薛良娣也會使這種不入流的對策,瑞皇後心中竟有些難以言喻的得意。
鎮定過後,瑞皇後有條不紊地指派起周遭宮人,做出情急的樣子,道:“快來人,將薛貴妃送回鍾粹宮,再去請太醫。”
她哪裏料得到,薛貴妃在禦花園裏這一暈,不是防禦,而是反擊。
沉寂了三年之久的反擊。
......
泰安殿
兆慶帝正在與大提點密談破命人一事,剛說到太史書苑連發的凶案。
“查到凶手了嗎?”兆慶帝問案,不找負責此案的薛睿,而是司天監的主事者,若是不知情的人在這兒,一定會覺得奇怪,可這屋裏就隻有君臣兩人,連個端茶研墨的太監都不見。
“剛有一點眉目,”朱慕昭道,“據臣留在太史書苑的兩個探子回報的情形來推算,那凶手必藏身在書苑當中,嫌疑最大的,正是在書苑裏打雜的一個老仆,臣已經派人暗中盯住他,等到查明是誰背後主使,也好一網打盡。”
兆慶帝聽這消息,卻不見得高興:“就不能將人抓住言行拷問,緊快將那些亂臣賊子給剿了,也好讓禍子破命,《玄女六壬書》才能重見天日。”
“聖上稍安勿躁,”朱慕昭勸說道:“此事急不得。”
兆慶帝沉默下來,望著昔年與他共同進退,扶助他登上大寶的最大功臣,聯想到日後,心情起伏不定。
室內的氣氛剛有些靜謐,殿外恰好傳來一聲通報:
“聖上,有急情。”
兆慶帝皺了眉,宣人進來,沒有避諱朱慕昭,來傳話的太監磕頭進了屋,急聲道——
“回稟聖上,貴妃娘娘在禦花園裏暈倒了,太醫診出是娘娘懷了孕,又急火攻心,恐怕龍種不保了。”
最後幾個字,是這太監打著顫講出來,生怕說重一個字,就跟著丟了命似的,兆慶帝坐在上頭一個呆怔,猛地站起身,心急火燎地往外走,轉眼出了門。
朱慕昭沒他忘在殿內,他坐在那兒,沒忙起身,而是取出了袖中一塊小小的石青色羅盤,撥動了幾圈,看著卦象,輕輕搖頭,歎道:
“禍主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