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為了求證,接著往下算,誰想這一算,就算過了四月,直到五月頭起,就讓她發現一件禍事——
“咦,這是?”
餘舒看到一段生僻的數值,一時想不起這代表了哪種災禍,便從床頭帶鎖的抽屜裏取出了她記載大小禍事的《生死薄》,即是她清算了大理寺二十年案卷整理出來的。
這麼一查,就知了:
“喪親嗎?”
也就是說,辛酉先生在四月,死了一位親人,而她所記載的喪親,是包括了妻子、父母、子女以及兄妹。
就不知他死的是哪一個親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辛酉先生到五月時,還活的好好的。
不然,她也不能推算出這四月裏的喪親之災。
餘舒看著這樣的結果,摸了摸下巴,覺得有兩種可能:
不是辛雅記性不好,就是他故意拿了一個活人的八字坑騙她。
放下筆,餘舒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漸白的天色,白忙了一夜,腰酸背痛地站起來,往床邊走,心中是想:
我與辛雅約好隻幫他卜算死人,他若拿了活人八字給我算,算不出來結果也與我無關。
先不找他算賬,等拿到了醍醐香,再晾他一段時間,等他沉不住氣了找我再說。
餘舒蓋上被子,呼呼睡去。
桌案上,寥寥草草的紙張肆意散亂,露出一角來,當中一行字上記載:
寶太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喪親。
***
隔天,便進到七月,這是陰月,俗稱“鬼月”。
相傳每年到了六月底那一天,掌管地獄的地藏王菩薩,就會打開鬼門關,放出一群冤魂餓鬼,一直到七月底那一天,才會重新將鬼門關閉。
古時候的百姓們大多對這樣的傳說深信不疑,所以每年這個份上,總少不了祭拜,還有諸多禁忌。
所以,這個月裏大大小小的易館的生意就很紅火,易師們也是三天兩頭忙不停閑。
同樣,道觀廟宇的香火供奉,也比往常旺盛的多。
七月初一,在賀老夫人和趙慧的帶動下,一家老小,除了還在繈褓裏吃奶的賀小川,都坐上了馬車,前往城南郊外的升雲觀去燒香祈福。
餘舒雖然從朱青玨那裏聽說了升雲觀的觀主是個黑心肝,但是她沒攔著家人去那道觀,畢竟他們拜的不是人,是神。
神鬼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今日升雲觀人山人海,賀老太太被趙慧和丫鬟攙扶著,好不容易跟在人堆後麵進了門。
天子腳下,最不缺富貴達官,這人前人後,指不定你後腳踩到的就是某某侍郎府上的夫人,又或是某某將軍府上的少奶奶。
所以大家都老老實實排著隊進到三清殿裏磕頭,沒有不識相加塞兒的人,當然你要搞點特權也行,不過不是什麼王爺皇子,三公九卿之類,你還是靠邊站吧。
賀老太太和趙慧在前麵拿香排隊,賀芳芝和餘小修在低聲說話,餘舒落在後麵,無聊地左顧右盼。
四麵都是人,也沒什麼可看的,不過每張臉長得都不一樣,方子敬上一堂課講到一些基礎的相術,餘舒背了幾頁課本,這會兒便瞅著一張張人臉尋味起來——
那個漢子生了一對細眉,乃是膽小之相,那個婦人額寬眼大,是旺夫之相,那個小孩兒眉心凹淺,是多病之相......
正看得有趣,突然,一張枯皮老臉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餘舒一愣,飛快地眨了下眼睛,再看人群,那張老臉便已不見了,留下一道略顯佝僂的背影,轉眼間又埋沒在幾道人肩後麵。
回過神來,她心中狂跳,顧不上與家人說一聲,便一頭擠進了人群裏。
......
一盞茶後,餘舒站到了道觀東北一角的一道月牙門前,盯著眼前掛鎖的木門,氣喘籲籲,急的滿頭是汗。
怎麼不見了?
她明明是追著人往這邊來的啊!
餘舒遲疑了片刻,手伸向門鎖,剛剛拉扯了一下,就聽身後喝斥聲:
“你在這兒作甚,道觀清修之地,豈容你亂闖,還不快走。”
餘舒轉身,看見一個年輕的道士匆匆走來,上前就是驅趕。
餘舒指著那道門問:“請問這是什麼地方?裏麵可住有人?”
那道士一臉不耐,揮掉她拉鎖的手,擋在她與門之前,口氣又凶了幾分:
“這是我們觀主坐忘之處,你打聽什麼,快走快走,是燒香的客人就到前殿去,再不走,當心我不客氣。”
餘舒緊抿了一下嘴唇,深深看了一眼這院門,心中盡是驚疑——
這是升雲觀主的住處麼,可是、可是她方才在人群中一晃眼看到的,分明是青錚老頭那張枯皮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