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話對還是不對,”餘舒站起身,“我先回去了,過兩日再來看您。”
說著,又捏了捏她回溫的手,放開了。
翠姨娘盯著餘舒的背影出了屋子,這心裏頭,就好像堵了什麼似的。
***
餘舒從翠姨娘那兒走後,沒有回家,而是一個人去了忘機樓。
今天和翠姨娘說了幾句“掏心話”,有沒有打動她,餘舒不知道,但她自己是又想念起親人了。
遠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父母和弟弟,她無法得知他們過的好不好,隻能默默地在心中許願他們平安,就連一個能夠傾訴的人,都沒有。
這個時候,她就格外地想念起薛睿的陪伴。
“唉。”
餘舒坐在三樓的露台上,盤著兩條腿,從大開的天井仰望頭頂上那一片星雲交錯的夜空。
來到這世上,她本是一個無根之人,因為餘小修,因為景塵,因為趙慧,因為薛睿,甚至因為紀星璿,是愛恨也好,是情仇也罷,有了這些羈絆,她才愈發想要努力地活下去。
回憶種種,她會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福與禍,生與死,她算得出別人,卻算不出自己。
......
夜深了,起風了,小晴提著一盞燈籠,輕手輕腳地撥開天井外麵的圍簾,走了進去。
看到餘舒仰麵躺在軟榻上,以為她睡著了,可是一走近,便發現她是睜著眼睛的。
“姑娘,不早了,回房去休息吧。”
“嗯。”
餘舒坐了起來,揉揉脖子。
小晴將燈籠插在欄杆旁,蹲下身去給她穿上鞋子。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在二樓走廊上,聽到了後院門響。
餘舒站住腳,看向樓下,隻見影壁那一頭,有人跑去開門,隱約聽到說話,不一會兒,兩個黑影便繞了出來。
餘舒起先以為是薛睿回來了,便湊近了橫欄,向下問道:
“是你們公子爺回來了嗎?”
貴七在樓下聽到問話,便仰頭道:“姑娘沒睡下吧,是大公子派來的人,小的這就帶他上去。”
餘舒納悶,這麼晚了,會是什麼事情?
貴七將人領到二樓茶廳,小晴掌了燈,餘舒坐在椅子上,看到人進來,一眼便認出那是薛睿身邊的小廝,名叫寶德的。
寶德向餘舒使了個禮,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去,從衣領口裏摸出一張字條,遞到餘舒麵前。
餘舒看那上頭熟悉的字體,一行詳詳細細寫了年月日時,分明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另一行則隻寫了一個日子——
六月十一。
她眼皮跳了跳,抬頭問道:“我大哥還交待了你什麼?”
寶德道:“公子說,姑娘看到這字條,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餘舒皺了下眉毛,她當然懂得薛睿的意思,這字條上寫的,必是個死人的八字,又寫明了人死的日子,那薛睿就是讓她算一算這人是因何死的。
算一算,薛睿離京都有七八日了,說是出城去查案,她卻沒聽到一點有關案情的動靜。
會是什麼案子這麼棘手,讓他滯留?
餘舒有種不妙的感覺,薛睿恐怕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我大哥現在何處?”
***
沛縣
是夜,薛睿坐在酒樓二層頂上的一間房內,手頭邊上擺著幾份口供,分別是禦史大夫周磬遇害前後的嫌疑人所錄。
周磬在半個月前接到皇上密旨,前往兩廣暗查私鹽買賣,隨行的四名侍衛,身手都不弱,犯人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鑽到空子行凶,必定是經過了周密的安排,並且對周磬的行蹤,了若指掌。
這案子倒是不難破解,薛睿甚至已經推斷出了凶手是哪一個,但是對於幕後的指使者,他卻一時沒有頭緒。
憑著過人的直覺,他有所預感,這件案子如果處理的不妥,說不定連他都要栽進去。
所以,他沒有打草驚蛇,驚動犯人,隻讓當地縣衙封閉了這一家酒樓,不許消息傳出去,再讓他帶來的人手,盯緊了幾個嫌疑人員,等著他們自己露出馬腳來。
不過對方也真沉得住氣,一連幾日,全無一點風吹草動,薛睿不想輕舉妄動,就隻能跟他們耗著。
天快亮時,薛睿才有了一點困意,將筆放下,待要去床上躺一會兒,就聽到門外走廊上響動,不一會兒,敲門聲傳來。
“公子爺,小的回來了。”
薛睿聽到是寶德的聲音,便合了合衣襟,看向門外:“進來。”
寶德推門而入,薛睿正要開口詢問,卻見他側過身去,讓了路,身後走出一個人來,穿著單薄的青衫,肩上挎著一隻小小的卜匣子,冒兜一摘,笑眼黑白——
不是餘舒,能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