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帶有火藥味了,說難聽不難聽,但是暗嘲暗諷的,有幾個不懂意思。
餘舒看了一眼這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姑娘,暗哼一聲,這激將法是不錯,嘴皮子也利索,不知道來之前練過多少回。
“淥婷,”一直默不作聲的潘名這個時候突然開口,警告地瞥了說話的女子一眼,再轉過頭對餘舒道:
“我這師妹失禮了,有冒犯女算子之處,望你大度不計。我們前來賜教,本就唐突,你若不願意,我們也不會勉強,同為三甲,你能為榜首,相信必有過人之處。”
餘舒這才注意到長得像個老實人的潘名,論年紀,對方比她這會兒可大十幾歲,卻不似剛才那個晉左瑢一樣一副長輩口吻,反而有禮有度,叫她另眼相看。
卻在這時,晉左瑢又說話了:
“師兄,我看師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今天有這麼多人在場,新算子若不敢與我們比鬥,便是心存怯意,日後傳出去,未免落人笑柄,於個人聲名是小,關鍵是損了司天監的威名,要知道她這女算子,可是司天監一眾評判出來的。”
潘名皺眉,張開口想說什麼,可見到晉左瑢暗中眼色示意,終究還是搖搖頭,看向餘舒,目中閃過一絲歉意。
餘舒眯了眯眼睛,從這師兄妹幾人的互動當中,嗅出少許怪味。
“就是說嘛,師兄,若她胸有成竹,何妨同你們一比呢,她卻連師門都不敢報明,想必是心存畏怯了。哼,也不知司天監是怎麼判定她勝過你們。”那名喚淥婷的女算師又一次開口,十分挑釁地朝餘舒瞥去一眼。
殊不知她話裏有一句剛好觸到餘舒的神經,讓本來就沒打算善了的餘舒更是打定了主意,眼中掠過精絕,當即揚起下頷,爽快笑道:
“哈哈,幾位說來說去,不外乎是怕我不敢應戰,可我幾時說過不答應。比就比,我有何可懼!”
這一夥人想借她取利,那就別怪她拿他們開刀,祭一祭她這女算子之名!
* * *
前麵樓下來人挑釁,今歲的算榜三甲齊聚,要一比高低,這情形很快就被一個個雅間裏派出來探風的隨從傳送到主人耳朵裏。
後院樓上,薛睿與劉曇同席,桌上僅有一個賀蘭愁陪坐,聽完侍衛稟報,薛睿頓時麵露狐疑,對同席二人道:
“奇怪,韓老先生怎會如此行事,這不是要與司天監過不去嗎?”
他倒是不擔心餘舒無法應對。
劉曇點點頭,附和道:“的確,以韓老先生的名望,就算要為弟子爭氣,也不必出此下策,輸贏都有失肚量。”
兩人發表了看法,賀蘭愁忽然“嘖”了一聲,麵色古怪,惹的兩人注意。
“先生有何見教?”劉曇好奇地問。
賀蘭愁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兀然一合手掌,“啪”地一聲,神情複雜地對劉曇薛睿道:
“這下壞了。”
薛睿眼皮一跳,追問下文:“先生是知道什麼?”
賀蘭愁點點頭,看了看劉曇,斟酌道:“不久之前,我從一位老友那裏打聽到一點風聲,說是韓老算子去年曾召集過安陵城多位有名望的大算師們,在清水苑秘密茶聚,似乎要籌備著建一座園子,當場就集得三十萬兩銀錢,這樣大的動作,我便猜他們是要謀大事。”
說到這裏,他看一眼薛睿,停頓問道:“大公子常在前朝走動,最近可曾有聽聞韓老算子被召進宮中麵聖?”
薛睿回憶了一下,慢慢點頭:“我確是遇到過一兩回。”
“唉,”賀蘭愁重重一歎,突然說起了題外話:“大衍初試時,算術並不在內,是百年之前熙宗聖主一場夢境,才將其並未大衍六科。當時司天監曾與六部爭選人才,鬧得不可開交,最後才將算術獨立六科之中,不算在易師評判之內,然而所有算師,仍由司天監選判。”
劉曇聽的雲裏霧裏,忍不住疑問:“先生為何提及此事?”
賀蘭愁苦笑反問:“試問殿下,這司天監中高官,幾十年可曾有過一個算師出身的?”
話音落,劉曇還未明白過來,薛睿卻已變了臉色,目露驚駭:
“韓聞廣這是心中不平,想要自立門戶,讓天下算師另成一係?”
“...怕隻怕他們萬事俱備,就差一個師出無名了。”賀蘭愁連連搖頭,這下劉曇也聽出了名堂,麵露驚然。
薛睿這下臉色更加難看了,隱隱約約有些發青,擱在桌上的拳頭握緊,低沉道破玄機:
“他們今日這是有備而來,勢在必得,若她以算子之名輸了這一局,讓韓聞廣抓住契機大行事端......日後,莫說司天監容不下她,算師一係,也難有她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