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的酒量並不算差,隻是這桂花釀香的醉人,一壺過後,她便感到有些暈眩,於是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端著杯子伸到薛睿麵前,讓他繼續給她倒酒,一邊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
“皇上賞了我幹爹一塊金匾,你不知道他有多高興,嗬嗬,他每天早起頭一件事就是去隔壁看那塊匾,晚上睡下之前最後一件事還是去看那塊匾,一天要擦個三四遍,夜裏說夢話都在叫‘謝主隆恩’,惹得我幹娘很不痛快,她雖沒說什麼,可我瞧那樣子,再過兩天,非得攆我幹爹去同那塊金匾一起睡不成。”
“哈哈,”薛睿笑出聲,將酒給她滿上,放下酒壺道:“商量好掛匾的日子了嗎,到時候我派人去送賀禮。”
餘舒將酒杯送到嘴邊,朝他擺擺手,喝一小口說一句:“這個月...剩下沒幾天,我查看過...沒合適掛紅頭的日子,...唔,要等到二月了,嗝。”
話說完,她打了個酒嗝,嫌這麼喝不盡興,就自己拿了酒壺,拿了三隻杯子一一倒滿,先和薛睿碰一杯,而後一手拿著一隻杯子,自己和自己碰杯,嘴裏還哼哼有詞:
“喝完這一杯,再來一杯,喝完這杯,還有三杯...”
薛睿看著她跟酒較勁,並不勸阻,陪著她一起,不過她喝三杯他才飲下一杯,偶爾還會夾一筷子小菜到她麵前的碟子裏。餘舒看到碟子裏的菜,就會停下來吃上一口佐酒,再和他東拉西扯一些瑣事,因她說話俗白又好打趣,聽的薛睿直發笑。
他原以為她心中煩悶,酒後會向他訴苦,誰想她會是這麼個無憂無慮的樣子,讓他準備好的安慰的話,一句都還沒有派上用場,反倒是被她逗樂了。
“我在秋桂坊擺過算命的攤子你知道吧,我還記得剛出攤那陣子,有一回,街上來人收地租,哦,就是那個後來因為聚眾賭易被你帶人一鍋端了的長青幫,那幾個地痞問我要地租,好賴那天我沒帶錢,他們就把我的攤子給砸了,當時氣的我呀,恨不得衝上前一人搗他們一拳。”
“那你衝上去了嗎?”
餘舒翻白眼:“當然沒有,你當我傻啊,我又打不過他們,衝上去還不是白挨揍。換了是你,你一個人對上三四個流氓地痞,你試試,還不趕緊跑。”
薛睿送到嘴邊的酒杯一停頓,忍不住糾正她:“阿舒,我沒那麼不經用,幾個人我還是能應付的。”
他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但自小就拜過習武的師父,還不至於見了幾個流氓就嚇得掉頭跑。
餘舒撇撇嘴,道:“三四個你不怕,那要是一群呢?”
薛睿輕咳一聲,道:“你忘了,我會武功。”
“會武功怎麼啦,螞蟻多了還能碾死大象呢,你又不是三太子長有三頭六臂,人多了你一樣得跑。”餘舒咂著酒,硬要和他唱反調。
“......”薛睿一邊暗暗告訴自己,這丫頭喝醉了,不要和她計較,一邊又忍不住問她:
“三太子是?”
餘舒甩甩手道:“就是哪吒。”
薛睿沒聽清楚:“呢、什麼?”
“哪吒就是哪吒唄,什麼跟什麼,”餘舒大著舌頭,把酒杯拿到下巴底下,她這會兒是醉了,但還沒糊塗,恍惚想起來這大安朝並不存在於曆史,想必是那《西遊記》還沒有問世,哪吒還不出名。
於是她饒有興致地對他道:“這個哪吒吧,是天宮中的一個天將,因為他爹位列天王之位,而他在家裏排行老三,所以人就稱他三太子,他有一招絕學,可以演化出三頭六臂,厲害的很,可惜打不過一隻猴子。”
薛睿點點頭,原本隻是一問,聽她講起來,倒有興趣聽了,“什麼猴子,這麼厲害?”
餘舒嬉笑一聲,放下酒杯,兩手交握,墊在下巴底下,眯縫著眼睛,慢騰騰地對他講說:
“想當年有一個地方叫做花果山,那裏有一隻石猴子,修煉成精,能說人話通人性,為求長生,這猴子跋山涉水在道教仙門一位祖師爺那裏學了法術,成就鬼神之能,天上的神仙很是忌憚他,就想辦法招安這隻潑猴兒,誰知道竟惹了個天災,那群神仙騙他到天宮任職,卻隻安排了個養馬的差事應付他,暗地裏嘲笑他,這猴兒有通天之能,卻被一幫子神仙小瞧糊弄,後來被他發現,一怒之下就大鬧天宮,砸了淩霄寶殿,後來——”
薛睿剛聽到趣處,突然見她閉起眼睛,就沒了聲音,屋子裏靜下來,他以為她是在想後麵的故事,可等了一會兒,卻不聽她吭聲,他試探著輕聲喚她:
“阿舒?”
“...嗯。”餘舒眼皮動了動,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卻沒睜開眼睛。
薛睿看看她沒有睡著,又看看桌上放空的幾壺酒,知她喝了不少,覺得差不多了,才問她:
“還喝嗎?”
“...不了,夠了。”餘舒兩手捂在臉上,抹了把臉,稍微清醒,便扶著桌邊站起來,身子搖晃了一下,勉強站穩了,含糊不清地對薛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