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正月裏,正午時分的陽光並不熱烈,可是曬的人渾身暖和。
薛睿牽著馬韁,陪同餘舒沿著一條林列著店鋪商家的街道往忘機樓走。
“大哥,你怎麼騎馬出來了,老崔不是駕車了嗎?”
“我還有別的事讓他去辦,就自己騎馬了。”
薛睿隨便找了借口,實則是半個時辰前,他目送餘舒和景塵從大理寺離開,不能放心,所以進去匆匆整理了案卷,交托給同僚,便騎馬趕回去。誰想路上沒遇到宮中的馬車,倒是在回途的一條大街上遠遠地看見前麵人群中餘舒孤單的人影,他見狀不對,就沒有冒然追上去,而是跟在她身後走了兩條街,直到發現她是沒有方向的亂走,才趕上前去叫喚她。
餘舒說要喝酒,薛睿一口應了,既沒有問她景塵哪兒去了,也沒有問她為何突然想要喝酒,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盡管餘舒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一丁點的不開心,他還是能猜到她是在回來的路上和景塵隔了氣。
其實原因,薛睿大概也清楚,無非是因為紀懷山的慘死,讓他們兩個有了分歧。
對此,薛睿並不意外,他早就看出來,那位心性淳然的道子,和心思狡詐的餘舒壓根就不是一路人,一個是在道門中深受教化、目下無塵的謫仙人,一個是在市井中摸爬滾打、爭強好勝的烈女子,這樣兩個人,是非的觀念大不相同,若是一方能夠遷就倒還好,若兩人同樣固執己見,可想而知早晚都會起爭執。
薛睿認識餘舒的時間不短,就憑著他對她的了解,斷定在對付紀家這件事上,她不會因為什麼人而改變主意,就算那個人,是她曾經對他說過的喜歡的那個人,也一樣無法讓她在這是非之中動搖,隻要是她覺得對的,她就會一直堅持,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而這一點,恰恰是薛睿最欣賞餘舒的地方,之一。
這廂餘舒並不知薛睿將她和景塵的矛盾猜了個囫圇,心情不好的時候,有人陪著,就總想找點話說,來分一分心:
“上回元宵節咱們喝的十年陳的花雕酒還有嗎?”
她現在很想喝個醉,然後什麼也不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等醒過來,再去考慮別的問題。
薛睿道:“有是有的,不過那酒太醉人,待會兒回去我讓老林去酒窖找一壇桂花釀我們喝。”
提到了酒水,餘舒扭頭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前幾天他喝醉酒占她便宜的事情,小聲嘀咕道:“花雕醉人麼,還不如金泉的酒勁兒大呢。”
薛睿聽到她的話,不免暗幸,那天他裝醉酒親近她,喝的正是這金泉,還好那金泉的後勁是出名的大,不然一準是會露餡。
這兩個人,一個是揣著糊塗當明白,一個揣著明白當糊塗,竟然誰也沒有再提那天的事。
說著話,時間不由過去,兩人因為繞路回來,就沒從後門走,經過忘機樓前門,被站在門前迎客的貴七看到,趕緊上前來幫薛睿牽馬,餘舒和薛睿一起走進去,剛剛過了午飯的點,樓下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沒人認得他們兩個,櫃台邊上的林福瞧見人,趕緊放下銀盤,繞出來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