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餘舒去了回興街,又在秋桂坊上溜達了一圈,到福安鏢局拜年。
趙慶輝舅甥兩個都在,聽前院通報說是餘先生來了,忙出來相請,到客廳裏說話,因知餘舒參加了去年的大衍試,周老板便關心地問起情況。
餘舒道:“考的還成,等放榜之日,再來通知你們好消息。”
周老板見她說話時神態輕鬆,便料她考的不錯,言語又多了幾分熱絡,讓悄悄讓人去賬房支了五十兩銀子,怕餘舒不好意思要,還尋了個由頭:
“我待要給慶輝說門親事,煩請餘生給看一看雙方八字,你這會兒有空嗎?”
餘舒既然來一趟,不好意思什麼忙都不幫,就說:“有的,拿來我看看。”
於是周老板讓下人擺上紙墨,自己去取了內房八字出來,交給餘舒。
八門生死決裏有男女婚配,餘舒盡管學的不精,但尋常是足夠用了,看出個好歹是沒問題的,當場推算,一一告訴周老板,這門親倒是說得。
周老板便順勢取了一包銀給她,說是紅包和月供,餘舒猶豫後,還是收下了。
中午留下吃了一桌酒菜,飯後才回。
看人走,趙慶輝不解問他舅舅:“之前找不到餘先生,不是請人看過八字了嗎,為何還要重看一遍?”
周老板笑道:“這便是人情世故了,你學著些,總有好處。”
* * *
手拎著一包銀,餘舒沒再去別處,直接往家走,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看見了老崔駕著馬車等在路邊,餘舒從他身旁經過,老崔竟沒認出來。
餘舒失笑,停下來先同他打招呼:“老崔,你在這兒做什麼?”
老崔這才認出是她,見她著了女裝,忙從駕座上下來,喊了一聲:“姑娘。”
又道:“小的在等姑娘回來,大少爺請您去城北一趟,您上車吧。”
餘舒心想是要去新開的酒樓,便回家去和趙慧說了一聲要去別處,把銀子房屋裏,出來坐上馬車。
老崔果然將她拉到了酒樓,餘舒下車,和上次一樣,掌櫃林福從門裏迎了出來,將她請到後院。
推門進去,左右一轉頭,就見薛睿坐在玻璃窗子下喝茶,很閑適的樣子。
薛睿扭頭,看到餘舒那身秀氣乖淨的女孩兒打扮,微微詫異,多看了兩眼,才回神,笑了笑,道:
“差點沒認出你,為何忽然穿起了裙子?”
餘舒聽出他話裏調侃,再見他目裏笑意,稍有一點不自在,這兩天被趙慧盯著穿裙子戴珠花,剛有些習慣了,就沒想要換回去。
“怎麼,還不行我穿裙子了?”餘舒反唇相譏。
薛睿搖搖頭,道:“不,這樣子很好。”
餘舒輕撇了嘴角,沒將薛睿的“實話”當真,問起他正事:“不是說這酒樓上元節後就開張嗎,我瞧門外麵匾額空著,你取好了名字沒有?”
“放心,門匾已經做好了,就放在二樓,等開張前一天再掛上,”薛睿一時興起,提議道:“我帶你去看看?”
“行。”
薛睿放下茶盞,起身領著餘舒出了後院,到前樓,林福和店小二正在站在櫃台邊閑聊磕牙,看薛睿到前頭來了,忙扭頭站好,臉上帶了恭敬:
“公子爺。”
薛睿指著他們兩個,問餘舒:“都認過了嗎?”
餘舒道:“老林我認得,這小二哥我上回見過,就不知叫什麼。”
聞言,不需要薛睿開口,那年紀輕輕的小二便站出來,揚著白淨的笑臉道:“姑娘,小的名叫柳貴,因在家排行老六,您喚一聲貴六兒就是我了。”
“貴六。”餘舒點點頭,又問薛睿:“還有其他人嗎?”
薛睿便對林福道:“把人都找到樓下,過會兒見一見。”
林福應了,薛睿才又帶著餘舒上了二樓,這二樓一溜兒兩排都是雅座,單獨的屋子,薛睿推開頭一間,先走了進去,餘舒隨後。
這雅間布置的極巧,屏風羅幃,仙桌軟凳,花架子字畫一樣不少,靠牆邊還擺著一張半長的軟榻,供人醉酒休息。
隻是這會兒榻上躺的不是人,而是一塊沉甸甸的牌匾,上麵蓋著紅布,可見喜結露出兩頭。
薛睿走過去,伸手揭了紅布,餘舒上前一看,隻見一塊啞黃的橫長大匾木,打磨的渾然一體,上麵雕鑿著“忘機樓”三字,俊秀清晰。
“忘機樓,”餘舒輕念,覺得這名字起的不錯,想來是有典故,奈何她肚子裏的文墨不多,全是算盤珠子,就問他:“有什麼說法嗎?”
薛睿道:“道家語,忘機乃是淡泊之心,沒有世俗煩惱,沒有爭強意念,又取唐朝詩人李白,《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中一句,‘我醉君複樂,陶然共忘機,’但求酒中且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