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在百川書院門外,等了一個早上,來來往往上學的孩子裏,沒見到餘小修的人。
學堂裏響了上課的鍾鳴音,薛睿不好半途進去打擾,就繼續在外麵等,到了晌午學堂下課,才人院去找人,怎想又撲了個空。
“餘小修?他今日沒來上課啊。”
“沒來?是請假了嗎?”
“沒有,那孩子一向挺乖的,今天卻沒個招呼就缺席,不知是生病了還是家裏有事。”
薛睿心中疑惑,謝過書院的夫子,出去坐上馬車,總覺得事出巧合,有些不對。
找不到餘小修,也就找不到餘舒,不過薛睿沒有放棄,要放在平時,他明日再跑一趟百川書院就是,可眼下大衍會考當中,能省一時是一時,若明日再撲個空,豈不又浪費了一日,還有三天就要交卷了,時間相當緊迫。
可是,上哪兒去找她人?
馬車走到半途,薛睿突然想起一樁事來,當即讓車夫調轉了車頭,吩咐道:“去城南的泰亨商會。”
他沒記錯的話,上次和泰亨主人閑談,對方是有提到從義陽提拔一個總管到京城來做事,那個人正好就是他曾有過一麵之緣的裴敬。
說不定這裴敬已經來了京城,餘舒會突然搬家,沒準同他有關聯。
薛睿靈機一動,就掉頭去了泰亨商會在城南的總館,找到管事的亮出身份,稍加詢問,便聽聞裴敬進京之事,打聽到了裴敬現在哪家別館做事,再次坐上馬車。
* * *
景塵沒有回來。
餘舒從街上跑回家中,心存僥幸,結果卻是失望。
趙慧擔心孩子們,午飯都沒有胃口吃,院子裏的幾個下人都被使喚出去找人,隻廚子和丫鬟還在,餘小修先從外麵回來,被她拉到爐子邊上暖手,看孩子臉蛋凍的發白,心疼地不得了,再看餘舒隨後走進來,嘴唇竟然發青發紫,當即讓丫鬟去抱了一床被子,把人裹著,慌忙叫去廚房端薑湯過來。
握住餘舒冰疙瘩一樣的兩手,覺出這孩子隱隱發抖,差點掉了眼淚下來,再瞧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想起那次賀芳芝的猜測,心下便知真,這孩子,怕真對那景塵有了心。
“這是做什麼呢,景少俠那麼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興許他出去走走就回來了,何必這天寒地凍地出去找。”趙慧勸哄著餘舒,怕她死心眼,待會兒還要跑出去。
餘舒不吱聲,看著腳邊的爐子,跳耀的火星,跟她心裏一樣,燒得慌。
趙慧說的什麼,她都沒有聽進去,靜坐了半晌,將丫鬟端到跟前的薑湯喝了個幹淨,待身上回暖,喉嚨不是那麼幹啞,便站起身,低聲對趙慧道:
“我再出去找找。”
趙慧一把拉住她,急道:“你是非要鬧得生病嗎?人真要是走,能是你找得回來的嗎!”
餘舒身體一僵,扭過頭,推開趙慧的手,澀聲道:
“我要是不找,他就真不回來了。”
她想了一個上午,想不通,怎麼景塵就悄悄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有打,她不信這些日子,他對她會一點不舍都沒有,想來想去,大概他就是怕見了她,會走不掉。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會去哪兒,但她有種預感,若她就這麼放著他不管,他可能會再一次出事。
不顧趙慧阻攔,餘舒回房去添了件棉衣,戴了棉帽,又出了門,餘小修想要跟著她去,被趙慧一聲喝斥,隻能耷著耳朵留在屋裏。
今天倒也出奇的冷,早上潑在門外的水,都結成了冰,嗬出的氣就是一團白茫茫的霧,餘舒換了條路,沿途打聽,這一次走的更遠,直接從城東找到了城南,還去了一趟回興街。
不知不覺,又到黃昏,街上行人漸少,這大冬天的,做買賣的都要早早收攤,回家去抱老婆孩子。
餘舒走了半個城南,腳上磨出了水泡,看天要黑,不得不往回返。
天漸暗,街上行人來往往匆匆,都在往家趕,隻她一個,慢悠悠地走。
若說她之前還抱著一絲希望,景塵隻是恢複了記憶,一時無法接受,出去走走就會回來,那她在找了一天都不見他蹤跡之後,心裏就越發清楚——他是真的走了。
這不禁讓她想到上一次的離別,就在義陽城的小巷中,他來同她告別,平靜地向她訴說他離開的緣由,任憑她挽留,還是一意要離去。
當初她尚且可以揮手送別,含笑相送,時至今日,她卻難放手,可是他這一次離開,卻連告別都沒有。
風從耳邊刮過,餘舒的眼睛有些幹澀,她低頭看著路麵,手腳都凍得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