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無名小卒的話,說出去別人不會聽,但堂堂夏江家的千金小姐,總不會去冤枉一個毫無關係的商人。
餘舒又同薛睿商量了一番,車內視線漸暗,外麵天色不覺已是遲晚。
“那就這樣,明天一早我再來接你。”
約好了明日同去找夏江家的人,餘舒同薛睿道別,卻沒道謝,就下了馬車,薛睿一個人坐在車中,抬手抹了一把臉,忍不住撥開窗簾,看向外麵,尋到夜色下那道纖瘦卻筆直的背影,頭一次,沒有盼著她回頭。
然而偏偏那身影頓足,在街角轉了身,那少女回過頭,一眼過後,麵容模糊在夜幕中。
薛睿胸口一澀,手指鬆開,車窗垂落,他背靠著車壁,膝上的五指握成了拳頭。
* * *
“姐,曹大哥找你做什麼啊?”晚飯後,餘小修纏著餘舒詢問。
餘舒根本沒打算把遇到裘彪的事告訴他,隨口掰扯:“哦,他拿了個朋友的八字找我算,因這幾日我沒往秋桂坊去,就找到家裏來了。”
餘小修不疑有他,趴在書桌對麵,衝正在給他檢查功課的餘舒道:“姐,曹大哥怎麼會在京城啊?”
餘舒抬了抬眼皮,“怎麼他沒同你說嗎?”
他知道她沒同小修提起他,不知有沒有惹了他不快。
餘小修鬱悶道:“沒有,曹大哥說,要我問你。”
餘舒嘴角一彎,這麼說是生氣了,也難怪,這事兒是她不厚道,餘小修入學的事,那人跟著忙前忙後的,比她都勤快,到頭來她提都沒在小修麵前提起他,換成是她,也要不爽,鬧鬧情緒。
“知道你上學的事是誰建議的嗎,就是曹大哥,”餘舒看著餘小修驚訝的臉,仿佛嫌他不夠吃驚一般,“唔”了一聲,道:
“不對,你現在該叫他薛大哥,你曹大哥本姓薛,不姓曹,曹子辛是他的假名,他本名叫做薛睿,是當朝尚書家的大少爺,哦對了,就是原本要同紀家說親,差點納了我做小妾的那個薛大少爺。”
餘小修的眼睛一點點瞪圓了,徹底傻了眼,餘舒看他呆樣兒,心情舒坦許多,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個響兒。
餘小修搓搓額頭,把下巴合攏,結結巴巴道:“那、那他,那你、你們——”
餘小修抓耳撓腮地想問問題,但就是問不出一句完整話,餘舒看著他都急,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別問東問西的了,趕緊去洗臉睡覺。”
餘小修隻好不情不願地拖著步子走了。
* * *
薛睿前一天晚上就打聽到了夏江家的人現住在何處,第二天早上帶著餘舒過去,到了一處宅子門前,讓她下車,自己等在外頭。
餘舒在門口報上名,護衛入內稟報,等了一盞熱茶的工夫,才有一個丫鬟出來接待,引她入內。
為避嫌,夏江家在京中並無府邸,這宅子是暫借了別人的,一路上花園走廊都沒見到什麼人影,冷冷清清的,餘舒被帶到一處南門廳,剛上了台階,就看到屋堂正中一副水墨畫下,端坐著一個身穿青袍大袖的男人。
這男人一眼看去,有三十上下,再瞧,才覺得應該更年長,因其貌俊儒,倒不顯歲數,然而那身沉穩的氣度,卻不是三十而立能夠輕易有的。
這想必就是夏明明的父親,夏江家的二老爺,夏江鶴郎。
餘舒往屋裏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夏明明人影,再看那夏江鶴郎泰然坐在椅子上,見到她進門,動也不動,心下了然,是有些預感此行不會順利了。
她打量之時,夏江鶴郎亦將她看了個清楚,雖見她少年打扮,卻知她女兒之身。
“餘姑娘,請進來坐。”
“見過夏江先生,”餘舒走進門,想想還是行了個揖禮,才找了座椅入座,沒多說客套話,直接開口問道:“為何不見五小姐?”
夏江鶴郎道:“小女身體不適,在閨閣之中休養。”
“病了?”餘舒一下子站起來,麵作擔憂,“我可好去看看她?”
夏江鶴郎麵不改色道:“風寒之症,莫再連累旁人,餘姑娘坐吧。”
餘舒坐了回去,心想這有病是假,不想讓她見著人是真。
麵對著曾救了自己女兒一條性命,又照顧至今的餘舒,夏江鶴郎倒是提也不提謝字,慢飲了一口茶,才道:
“不知餘姑娘今日登門,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