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王振說什麼,朱祁鎮便撇下他們急匆匆的走出去。
他一出轅門,便見一大群灰頭土臉的軍兵在唉聲歎氣不止,於是問道:“喂,外麵怎麼沒水,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來得匆忙,沒穿朝服,披頭散發,看上去就像個隨軍的貴族少年。大頭兵們本就對這些公子哥兒無甚好感,於是反唇相譏:“怎麼回事不會自己看麼?”
朱祁鎮也不理他,爬上水車向裏麵望去,隻見水桶亂七八糟的堆著,一晃便咣當作響。
他雖然剛吃過幾串葡萄,此刻卻突然感到喉嚨發燙,一陣陣幹渴似乎立即占領了口腔。
這時隨行的羽林軍才追上來,衝眾人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皇上,還不跪下!”
軍士們嚇得魂飛天外,拉拉雜雜跪倒一大片。然而朱祁鎮卻恍若不聞,掉頭又往回跑去,正與趕來的王振撞個滿懷。
“先生!”他不顧體麵的喊道:“這該如何是好啊?”
王振也有些驚慌,可他畢竟還能沉得住氣,答道:“陛下勿憂,請下詔令將士就地掘井,雖會費一番功夫,卻可保用水無虞。”
朱祁鎮連連點頭,遂依言而行。
二十萬大軍,掘井隻在頃刻之間。可皇帝等了一個時辰,仍等不到甘霖湧出的喜訊。他如坐針氈,急得原地打轉,不斷問身旁的人:“怎麼樣了?為什麼還沒消息?”
最後他實在坐不住了,幹脆親自走到井邊。隻見裏麵黑黢黢的,寒氣一股股湧出。
兵頭稟告稱已下掘三丈有餘,幾乎到土洞可以承擔的極限了。
眾人七手八腳的轉動絞盤,將載人的竹籃轉上來。隻見幾名軍士神情沮喪的搖搖頭,捧過幾把沙土。
除了顏色略深,這些沙土幾乎和外麵的浮土一模一樣,說明要挖出水還早得很。
其實在場的眾工兵都清楚怎麼回事。土木堡地出高崗,四周又無植物,因此土中根本存不住水,在此地掘井無異於緣木求魚。
可大家雖心知肚明,卻都不願觸黴頭,因此人人不說破。
皇帝不禁大怒:“既然沒掘出水你們上來幹什麼?”
一名老卒下跪道:“陛下有所不知,泥土的吃重能力有限,若一味深挖極有可能令坑洞塌方,因此不能再繼續了。”
朱祁鎮怒道:“這不是還沒塌嗎?都給我下去!”
其實這些工兵並非貪生怕死,隻是取水之事已成虛妄,誰又願意白白送死?於是個個低頭不語。
王振見士卒臉上均有不忿之色,生怕激起兵變,當即打圓場:“按這個速度。就算掘出井來也不夠幾十萬大軍喝的。依奴才看不如另覓他法。”
朱祁鎮忙問:“先生還有何良策?”
王振左思右想,最後吞吞吐吐道:“為今之計……隻能冒險越過瓦剌軍取水了。”
朱祁鎮失魂落魄道:“隻能……隻能如此了嗎?”
王振無法回答。
不光是他,現在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眾人把目光都投向城堡南門黑漆漆的山坳,死神在那裏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