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承業渾身顫抖著不敢說話。
風不聞今日就是要挑起眾怒:“還有我母親,念安公主,她懷著與你的孩子,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你身上,你卻貪生怕死錯過複國時機,氣得母妃自焚於東月宮中,你現在說你鎮的是北梧國土,牧承業——”
“你真的好大的臉!!”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有才十多歲,參軍不過一兩年的,全都不可置信地問身邊前輩風不聞這話的真偽性,得到的都是萬分沉重的肯定。
其實何止呢?
牧承業當時一心想要投敵,逼自己的部下殺害同胞,可又不是人人都似他這般無情自私,能有多少人願意將保家衛國的刀揮向家人?
他因此坑殺不少部下,邊境血腥味多日不絕,當時的老兵走的走死的死,喪命於此事的,又何止那兩城百姓?
已經無法統計確切的數字了。
若非兵役難逃,誰又願意來做這牧承業的部下?
風不聞的一番話將所有人的思緒都勾回那血流成河,戰火紛飛時。邊境兩城如今都還是空空蕩蕩,誰都不敢再住進去,誰都不願意再觸碰那些傷痛。
二十年了,百姓記得。他們依舊怨恨東月,依舊怨恨那提刀向自己親人的叛徒,他們在看見東月人時會自動避開,給一個白眼,會恨不得衝進鎮國將軍府,將牧承業生啖血肉。
可除此之外呢?
那些當政者呢?
也是,他們本來就是東月走狗,在其給的一點短暫安康下苟且偷生,他們根本就不會記得,因為這些事從來就沒有刻入進腦海。
最傷心烽火燒邊城,家國恨難平。聽征人夜泣,胡笳悲奏,應厭言兵。[1]他們不會懂的。
眾人還沉浸在悲恨中未回過神來,來路上忽然響起馬蹄聲,容燈回頭望去,是幾輛車馬。
她勾唇一笑。
馬車很快便駛來了,前前後後大概有七八輛,架馬的侍衛掀開簾子,從裏麵走出來的是以許老為首的幾位大臣。
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前朝老臣,在許老的號令下近兩年重新出仕,忍辱負重,額叩高殿,就是為了今日。
侍衛扶著幾位老者,他們步履蹣跚走來,被歲月雕琢的麵龐上是難掩的激動與喜意,許老帶頭,在風不聞一丈開外停下腳步,忽然跪地高聲。
“臣許蹤擇,兩朝元老,前後擔任北梧丞相三十五載,行至此身半入土之際,見繁榮盛世,亦見家國滄桑。
“而今佞臣當道,君主不仁,置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棄我國義於卑鄙齷齪之內。民心盡失,何以為奉?!”
許老動容說著,最後一句幾近呐喊出聲,話音剛落,四下當即響起附和之音,全都在喊著許老所言的最後一句,氣震山河。
民心盡失,何以為奉。
民心盡失,何以為奉?!
注:[1]出自梁羽生《八聲甘州冒浣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