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的實在太過於突然,解笑凡腳步停在原地。
那件暗紅色的,繡著金邊滾雲紋,領口還帶了圈絨毛的喜慶衣袍明顯做得有些大,長袖微拖下來一截。解老宗主順著把手藏到袖內,指尖顫抖著。
他看看徐柒又看看解池安,最後長歎一口氣,緩步走到池安跟前,單膝慢慢蹲下,什麼都沒說,將他拉向自己緊緊抱住,因為蒼老而皮膚泛黃鬆弛不少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解池安的背。
徐柒也蹣跚著走過來。
解池安還是個孩子,本就是強忍著,此時又如何憋得住?心裏的傷痛在這一刻全部重新湧上來,他哽咽著,許久後才喚出一聲爺爺。
解笑凡將他攏得更緊幾分:“好孩子……沒事了,都沒事了,爺爺奶奶在呢……”
解清慕賭氣一走兩年都未曾歸家,身上什麼錢財都沒帶,老兩個打探不到他的消息,心中後怕,才漸漸將那些陳舊的門第觀念放下了。
因此當解清慕回來時,他們本準備讓他將兒媳孫子接回來住,沒成想得到的卻是夢玉蟬已經身死的消息。
這事論起來,其實怪他們。
要是當初沒有阻攔,沒有關解清慕那兩三年,讓他早點回風雷島,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可離人已去,再如何懊悔都無用了。
解清慕也沒有真的怪他們,回來老老實實地接任了宗主之位,又回汴蒼說要報兩個小恩人的恩情。
他當時說那兩位恩人救下了解池安的命,還將他千裏迢迢送到了自己的身邊,給了他一個彌補往昔過錯的機會,這份大恩非死無以回報。老兩口問出那兩位小恩人的身份,又得知是在汴蒼虎狼之地,便知道事情沒有那般容易。
為人父母,終歸是“自私”的,誰又願意把自己的兒女不顧性命地送出去呢?
但往昔一念之差,鑄造的過錯實在太多,他們雖舍不得,卻也沒阻攔,並且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可當這一日真的來臨,事實就那麼血淋淋地擺在眼前時,終究還是令人難以接受的。
老來喪子,還連最後一麵都未曾得見,這般的打擊,又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
不久前還歡聲笑語的正廳,此刻隻剩下幾人隱忍著的抽泣聲,容燈聽得心中壓抑,也不敢一直看著他們,便有意無意地環顧起四周來。
解笑凡一來,解所和他妻子站得有些遠,但聽得新宗主已經身隕在外這一消息時,雖也做出了悲痛神情,但心裏其實在暗暗竊喜。
容燈見人裝得多了,一眼就識破兩人笨拙的演技。
尤其那解所,眼淚淌的位置及其反人類,容燈都懷疑他是趁著別人都看不見時,偷偷沾了茶水上去。
這人不是好東西。
先前又是討好又是施威,這會還一副惺惺作態模樣,心裏鐵定是對解家宗主之位有什麼想法。
畢竟現在最合適做宗主的都成灰了,老的兩個半截身子也進了土,小得又太小,這宗主之位還不是囊中之物?
容燈又悄然打量解所兩眼,然後開了傳音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