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才恍惚的跟著他,朝四樓跑上去。
引路娘正停在一間房門外,療養院幽靜而明亮的過道,一名清潔工人走過來,過了蝴蝶的身邊,有徑直與二人擦肩過去,可是她同樣沒有注意到那隻美的詭異的蝴蝶與陌生的兩人,仿佛他們本就不存在於自己的視線。
夏目注視著一縷陽光下與之爭輝的蝴蝶,它悠悠地低低扇翅,停在那一道門的外邊,再也不曾移動過。
夏目抬起頭,名取也正笑著注視他,兩人眼神交彙後,同時往前方走去。
這個時候的白衣少年,突然變得格外忐忑不安,不知不由的緊張,像是一張緊繃的弓,讓人無法放鬆,呼吸困難。
他不知道那道門內將要呈現給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是誰,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他隻是隱隱地,仿佛預感一般地,像——是不是,有關她的事情今天自己將親自見證。
多年以前曾經有個少女,有異於常人的特殊體質,身懷連妖怪也節節敗退的本領。
多少年前的夏天,清風路過水麵,森林裏有蜻蜓低低沾濕盛夏幹燥的空氣,妖怪們散落在夏天那年輕生命的血液裏,得意地行走在綠蔭之下的少女,高傲而清脆的大笑著。
一切都在數十年前的風中被帶走不見。
多少年前的夏目鈴子,夏目貴誌從未見過。交錯在時間的歲月,他和她的外婆如今惟獨的牽係仿佛隻是相似的容貌、同樣能看到妖怪的體質,還有那一本寫著無數妖怪之名的《友人帳》。
仿佛僅僅如此,可是已然足夠。
他從未從她那裏獲得過什麼,卻又從他的誕生之日起,繼承了她沉甸甸的,全部。
多少年前的一個夏天,一條青蔥的生命,卻正要在最好的年華中逝去。
引路娘的思念,起源於最後一個夏天的湖邊。
叫做空華的妖怪,他記得自己生前也是有名字的,蝴蝶的身形慢慢蒸發一般地消散於名取與夏目的視線,夏目伸出手,觸碰到了那一扇門,卻滿頭是汗,他不知該不該就此推開它。
“呐。”
穿著高中製服的少女站在綠色的湖邊,露水濕了腳趾,她扯了一根綠色的草穗捏在手中,側著頭低望眼前的孩子。
“是人類的小孩啊,單獨出現在這森林裏可真稀罕。”
少女用手捏了捏他的臉,好奇地嘻嘻一笑。
“你一個人?從哪裏來的?”
他便抬起手,轉身朝自己來的方向指了指,很遠的,視線所不能觸及的地方,是廣闊的綠地與一座低低的山丘,那之上有一所療養院,而他正是來自那裏邊。
“名字呢?”
少女仿佛女王一般的,睜著明亮的眼睛,雙手叉著腰,又問道。
小小的少年聲音澀澀的,在沒有第三個人的綠色世界裏回答對方的問題。
“空……”
“哦?真是個不錯的名字呢。”
少女在綠蔭下站立著,會心地稱讚,過後又壞心眼地盯著他慘白的臉高聲道:
“呐,我告訴你哦,這座樹林裏邊可是有很多妖怪的,你竟然不怕嗎?”
空便看著他,底下用手絞著衣角,抿了抿嘴,最後堅決地搖搖頭。
少女哼了一聲,仿佛不屑地,說道:
“真是個笨蛋呐!那你一個人跑來這裏幹嘛?”
“我……我是來看雪的。”
“哈——?”
少女瞪眼,不可置信地拖長了尾音,老長老長的質疑聲音在寂靜的林中顯得尤為誇張,她簡直換衣眼前看似已經有七八歲的小孩是不是智商有問題。
“現在可是七月欸!七月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就算是母豬會爬樹也不會在七月下雪說。”
孩子顯得有些緊張,像要在少女那誇張的充滿嘲弄的長音中失去初衷的自信,卻又懷著滿心的期望,最後連語句都有些錯亂的,小聲地回答道:
“可是婆婆告訴我,她的曾曾外婆小時候在一個湖邊看到過……夏天的時候,雪下下來……”
那張慘白的臉,因為這樣的緊張反而泛起了一絲薄薄的血色,說完這話的時候,他反而鼓起了勇氣似的,突然抬起頭,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將心中的期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似的。
“你……你是妖怪嗎,你能讓天空下雪嗎?”
這問題可真是太失禮了,雖然她這十幾年來見過諸多形色各異的妖怪,但她並不認為自己與它們有任何一點相似,於是少女睜圓眼睛,叉著腰。
“我才不是那些笨蛋呢,我也是人類啦笨蛋!我叫夏目鈴子,是來這邊挑戰那些笨蛋的!”
連說了好幾個笨蛋之後,夏目鈴子的手指向自己的身後,可是空並未在那個方向看到任何的事物。
少女也突然意識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無法看到妖怪這一點,於是撓了撓頭。
“哎,總之呢,夏天是不會下雪的,你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伸出手去拉孩子的手,空倔強固執地掙紮了一下,最後手還是被鈴子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你的手可真涼呐。”
她低頭看了看他,孩子垂著頭被她牽著往林外走,眼眶卻已經因為失望而濕潤了。
他記得自己生前最後一個夏天,有好幾次都偷跑出療養院,外麵的天空遼闊湛藍,綠樹迎風而動,世界光輝燦爛,所有的一切卻像虛幻一般。
而隻有那名少女,真實而清晰地存在於自己的眼睛與記憶。
夏目鈴子將空送回所在的療養院,後來便常常去探望他。
孩子並不知道這一整個夏天少女不斷尋找著關於在夏天下雪的方法,有時候鈴子會帶一兩隻他所不能看見的妖怪來他的房間逗他取樂,少女風一樣地奔向第四層樓,猛地推開房間的門,一股清風便隨著大力的開門動作灌入房內。
有時候他常常對自己曾經真的活在這個世上而產生質疑,隻有每當想起她來的時候,那一種關於自己的存在的印象才變成一種肯定。
夏目鈴子曾經給了他另外一種生命,鮮活的,真正具有生命力的,就算那段生命短暫得如同朝露螟蛉。
夏目的手放在門上,隻要輕輕一推,他就能看到自己所想要弄清楚的某些疑問。
然而這個時候的手竟然有些顫抖,心跳的太快,連自己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汗珠是如何一顆一顆得從額頭冒出。
在他徘徊不定的時候,一隻手覆蓋在了他的手背之上,堅定地,帶著微微濕意的手心裹住少年的手背。
“不要怕,有我在呢。”
男人在身後溫柔地給予他向前邁進的力量。
於是他終於下了某種決心,在名取悠淡的笑容中,門悠悠地被推開,發出輕輕的咯吱聲。
房間內的兩人轉過頭來,奇怪地看著自己打開的門,他們看不到夏目和名取,夏目剛才就已經鑿定如此,結果果然。
坐在床沿椅子上的少女站了起來,朝門口走。
“是風吧。”
待她關好門,門內已經有四個人在。
夏目貴誌隻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快到令人眩暈不已。
他從妖怪的口中聽到過無數無數有關數十年前那名少女的事情,從妖怪的言行中得知自己與她長得是多麼的相像,從漫長的十幾年的歲月裏收集到有關夏目鈴子的林林總總,卻從未,這樣真實地看到映射在數十年前的時空中的她。
真實的夏目鈴子,會在跑過他的身邊時帶起一陣風的夏目鈴子,他能夠真實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卻看不到他的夏目鈴子。
他的外婆,他生命中最熟悉親近交錯著不可斬斷的羈絆的少女。
當她朝門口走來,離他隻有一步之遙的瞬間,少年差點在那一刻落下淚來。
如此相像的兩人,如此深厚而讓人幾欲哭泣的牽係。
那名少女之於夏目貴誌來說,就像是一個傳說,熟悉而陌生。
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刻,他和她麵對麵地站著,他的眼睛裏,映著的是長發的自己。
名取的手握在少年汗濕的手心,感受到他在輕微的發抖。
他果然沒有猜錯,那隻引路娘的出現果真和夏目有關。而眼前興高采烈地和床上的孩童說著話的少女,或許是夏目的母親,或者是其他人。雖然他並不了解夏目的過去,然而此刻少年緊張的樣子,讓他幾許好奇,又更堅定了要好好地守護著他的決心。
“真的有那樣的妖怪嗎?!”
床上麵色慘白的孩子不可置信地睜著明亮的眼睛,因為太過激動,在問完話之後便猛烈地咳了幾聲。
少女抱著雙手。
“我夏目鈴子從來不騙人。”
夏目聽著,便在心裏嘀咕道:
“你騙的妖怪還少嗎。”
他與名取站在門口,離床隻有幾步的距離,明亮的房間中床上身體並不好的孩子咳得更加厲害了,鈴子喂他喝了一點水,埋怨道:
“不要這麼激動啦笨蛋,呐,我已經找到並且打敗了它,等待會兒稍微晚一點的時候我就帶你去湖邊。”
孩子微微地咳嗽幾聲,拉著夏目鈴子的手,天真露在臉上。
“鈴子姐姐,你真厲害!謝謝你。”
夏目聽著兩人的對話,猜想鈴子或許是要帶這孩子去見某種妖怪。隻是普通的人類竟然不怕妖怪,反而對此充滿期待,讓夏目覺得驚訝。
他回頭看了看名取,突然想到了什麼,便說道:
“她是我的外婆……夏目鈴子。”
“原來如此,你們長得真像啊。”
男人笑道:
“如果在路上遇到她,說不定我會以為是你扮女裝呢。”
“呃,你應該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吧。”
少年淡淡一笑。
名取是何等聰明的人,從那幾句簡單的對話中就已知道夏目鈴子同樣能看到妖怪。
“你外婆……她似乎是要帶他去見某隻妖怪呢……”
夏目貴誌轉過頭,重新注視著坐在床邊的少女,垂了眼瞼小聲說道:
“或許吧。”
有關於夏目鈴子,他相信她任何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何況隻是帶一名少年去與妖怪認識。
那邊的夏目鈴子正和床上的孩子聊著天,名取突然從夏目的手上抽出自己的手,並摸了摸他淺金的頭發。
“你煩惱嗎?”
男人問。
“什麼?”
眼皮底下還未成長為大人的少年不解的問,他這才注意到,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被名取牽著自己的手。
“見到她,你煩惱嗎?遺傳了有關她的容貌、她的特殊體質……你煩惱嗎?”
少年搖搖頭。
“我不知道。”
本以為數十年的時間差距,兩人從來不可能互相見到彼此十六七歲的樣子,可是這一天夏目被措手不及地帶到屬於夏目鈴子的時空裏,見到活生生地生活在少女時光中的鈴子,已經不能用煩惱、驚訝等字眼來描述自己的錯綜複雜的心情。
男人突然意識到,或許眼前的少年,他一直以來的匆忙、茫然、和孤單,並不僅僅來自於他的特殊體質,更因為他這樣的人生,是繼承於眼前的那名少女。
他並不了解除了能看到妖怪的體質外,夏目鈴子在夏目貴誌的生命中留下了什麼,但此刻他卻明白了,她給了他多深的影響,她的過去她的一切,都從骨子裏影響著這名非凡的少年。
他們長得是那麼相像,卻又完全不同。
張揚外方的少女,安靜內斂的孫子。
她有著一雙火一樣的目光,而他的眸子裏從來沉澱著沉靜如水。
名取想,他還是更喜歡眼下的這個人,看似沉默無趣,卻總是讓人無法置之不管。
而他也會如她那樣的笑,會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中寫下單純執著的善意。
“你要不要再睡一下,待會兒我會叫醒你。”
在明媚的午後,“雪”的形色或許都將被這個世界的光輝絢麗所遮蓋,等到夕陽西斜時,再帶著他去湖邊,在黑暗來臨之前的殘紅中為他下一場在夕陽中的“大雪”。
從出生之日起便從未見過雪的小孩,在夏目玲子如同著盛夏的光輝一般樣燦爛的笑臉中緩緩入睡。
“你這個笨蛋……”
夏目鈴子在空入睡之後,也趴在床沿,不知究竟念叨著誰笨蛋,很快困倦地睡了過去。
“要去嗎?”
眼看著房間內的兩人都睡得香甜,名取才向夏目問道。
少年轉過臉,視線從鈴子身上移到名取這邊。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嗯。”
這是了解和接近夏目鈴子的最好機會,他不會讓它就此錯過,也許在那湖邊,會有意外的收獲等著他也說不定,誰知道呢。
“那麼我們走吧。”
這麼說著,名取輕輕地拉開房門。果不其然,引路娘已經停在門外等候著二人的出現。
這是一段並不長的路,總共走了大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然而當兩人到達目的地時,太陽竟然已經開始落山,一個小時之前大約正好是在午後一兩點的時間,而此刻應當已是六點之後。
夏目並不驚訝時間的奇怪變化,畢竟現在所在之處其實是在別人的記憶之中。
殘紅如血的夕陽在天邊擴散成漫長的一縷,靠近湖邊的時候,之前還睡在療養院的兩人卻已經出現在擴散著漣漪的湖岸,湖水清澈淺綠,天將黑未黑之前,綠色的水中倒映著將逝的殘紅。
“喂,珄芒——你快給我出來——!”
湖岸的少女並未在周圍看到自己要找的妖怪,用手做成喇叭狀往四周呐喊,好一會兒,才從湖對岸的草叢中慢吞吞地飛出來一隻白色的妖怪。
等它飛得近了,夏目才看清楚它的模樣,和中國傳說中的龍的外形頗為相似,卻比傳說中的龍小了無數倍,似乎隻有成年人手臂的粗長。
叫珄芒的妖怪緩緩地從湖那邊飛過來停在夏目鈴子的肩頭,還發出小小的“嗚唧”聲,側著小小的腦袋打量鈴子身邊的空。
小孩子被鈴子牽在手中,並看不到這隻雪白色的妖怪,隻聽到鈴子說道:
“現在開始嗎?”
“嗚~~”
妖怪煽動一對小小的翅膀,從她的肩頭飛起,在鈴子身前盤旋了幾圈,最後慢慢地振翅升往空中。
“它其實是龍的一種。”
名取目不轉睛地盯著飛得越來越高的妖怪。
“這種妖怪在再生之前,會將自己的身體分解為一種外形類似雪花的物體。”
“再生?”
少年的神情似明未明。
“類似於傳說中鳳凰的浴火重生,再生之前,便是死亡。”
夏目心中一驚,不可思議地望著天空中已隻看得見白色一點的遙遠的妖怪。
“可是它……看起來還在幼年時期吧——?”
在他的驚疑中,名取終於轉過頭看著他,朝夏目貴誌微微地一笑。
“所以說,違背生存規律的後果或許就是真正的消失不見啊。”
“要開始了哦。”
夏目鈴子對空說著,抬頭指了指天空。
“記得這場雪的名字,叫做芒。”
空並不知將會發生的事情,孩子隻單純地等待著一場聽起來匪夷所思的夏之雪的降生,或許這是他生命裏所見的最後的、唯一的一場雪。
他抬起青澀的臉,往四周掃視著,仍舊看不到任何的妖怪。
“可以幫我謝謝它嗎?”
鈴子笑道:
“你現在對著天空說謝謝,它能夠聽到的哦。”
誰也不知道,那一隻分解了自己生命的妖怪的未來,也沒有第三方知道,它這樣做究竟是出自於自願,還是被脅迫。
妖怪的生命或者漫長的令之寂寞發狂,或許也同樣短暫得眨眼消隕於天地。
空仰著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第一片“雪花”從遙遠的高處落下,出現於眾人的視線中時,天底下回蕩著少年經久不息的稚嫩的大喊:
“謝謝————”
悠遠渺長地回響在天空。
而後,不知為何他突然哭了,並因為呐喊聲耗費了他很大的力氣而不斷大聲地咳嗽。
他即將在這個夏天消失,如同實現了他最美的希望的這條小龍,隕滅於所有人的生命,經過消逝與輪回的衝洗,再也不是他自己。
而他所看不到的身後,一名白衣的少年正定定地望著天空,紛紛揚揚的,漫長的白突然衝破惡劣山林的綠意與傍晚的昏黑,幾人抬頭看到和真正的大雪神似的“雪”茫茫地降落下來。
一片雪花落在啊夏目的手臂上,並不是寒冷的。
帶著淡淡的暖意,如同人的體溫,暖透人心,最後慢慢地分解在空氣中。
這個夏天,空華看了一場令他後悔至今的雪的降落。
當時的人類的孩子並不知道自己的願望將以一隻妖怪的生命來換取,否則他絕不會那樣盲目地同意那場刻骨銘心的降雪。
夏目貴誌木然地站在原地,對於他來說,這樣一場景致並不能打動人心,他內心充滿了不解和疼痛,也突然有些怨恨起鈴子來。
“如果可以阻止——”
“很漂亮,不是嗎?”
身邊的男人打斷他的自責和懊惱,名取周一取下眼鏡,抬頭望著這一場絕世的“大雪”,伸出接住一片潔白的雪花。
“這麼溫暖的雪,世人或許一輩子也無法見到。能夠親眼看到這樣的景致,為什麼不應該感到榮幸和幸福呢?”
“名取先生——”
他並不讚同名取的話,的確,對於普通人類來說,這甚至可以算是曠世的奇景,可這卻是以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換來的。
“傻瓜,你怎麼知道不是它自願如此呢?或許對於他來說,這正是實現自己價值的方式,就算從此以後它將會煙消在這個世界上,但是已經值得了。不枉此生——說的不就是如此嗎?”
待他說完,少年卻竟找不到語音反駁,隻不過他怎樣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為什麼有所得,就非得有所失去?
雪下了近二十分鍾,難以想象珄芒那樣小的身子,竟會分解成鋪了湖岸厚厚一層的潔白。
空一邊咳嗽著,擦了擦眼角的濕濡,他蹲下去,在天邊最後一絲殘紅消失之前,捧了一手蓬鬆溫暖的白,
“謝謝你珄芒,真溫暖啊。”
而後在傍晚的暮色中間身邊出神的夏目鈴子。
“它還在這裏嗎?”
少女低頭看著他,暮色裏淡淡的一笑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它走了。”
夏目看著鈴子,心裏沒來由的一痛,正當他想要朝前跨上一步時,突然手被名取緊緊地抓住了。
在他來不及疑惑回頭的時候,眼前的一切突然之間都變了。
沒有殘紅的餘暉逐漸降落的夜幕,沒有清澈的湖水潔白的積雪,更沒有多少年前真實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夏目鈴子,天空中不時升起大朵的煙火,遙遠的少年少女們喧鬧的聲音淡淡地傳來……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時,才發現自己已身處名取下榻的房間後院。
“我們回來了。”
男人輕輕呼出一口氣。
夏目兀自回神,視線一下子落在院內的昏黑處一株夜來香的旁邊。
“是你——”
他終於看清楚那隻怯怯諾諾地跟了自己一整天的妖怪的樣子。
“你是醫院中的那孩子?”